他们在红墙夹着的长街上拐了好几个弯,跑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终于停住了,面前的建筑物长的非常奇怪,半圆形的,像一个锅盖一样扣在地上,而且覆盖的面积还非常广,材质也不是常见的木材构建,倒像是贴了白水晶片的大锅盖。他拉着她走近建筑物,在锅盖的边上拉了一下把手,没想到面前的一面水晶墙竟然向左移动,本来严严实实的大锅盖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门。
进去以后最先刺激到的是嗅觉,因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花香,那是只有春天花开的时候才会有的味道。再往里走了走,一个立在地上的木牌上写着百花园三个大字,她心下觉得惊喜,抬头瞅着廷钰的眼睛,而他则撇撇头示意她往里面走。
她快步跑了进去,一片缤纷多彩的春色就映入了眼帘,里面摆满了花架,架子上是各种开着花的盆栽,色彩多彩多样,春夏季才开的花在这个大园子里都可以看见,而且不同时间开的花都可以看的见。
她掩不住满眼的惊喜,跑到一株海棠旁边,鼻子凑近花朵使劲嗅了嗅,然后心里感慨这海棠的香果然独有特色,难怪世人会说若海棠无香那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各宫今天摆的花都是从这里取走的。”廷钰怕她不知道便耐心的给她解释。
“我知道的,今早就见过了,冬季见到这些花还真是神奇。”她天真的笑着,把这当成一件奇事,可是这在廷钰眼里是常有的事,因为每年的上元节都是按这个规矩走的。而他带她来这也并不是为了看花。
“你过来。”廷钰一直走到了花房的最后面站在一个角落里喊她。
她绕过眼前的海棠花也快速的跑了过去,她见他站在一个小竹筐旁边,便也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神奇的花?”她一脸的笑容格外灿烂。
他没有说话,只是狡黠一笑,伸手解开了她脖子上披风的结,然后将她的披风取了下来,帅气一甩盖在了小竹筐上。
“不要眨眼睛呦。”他依旧狡黠的笑着。
他从披风底下取掉了竹条编的盖子放在了一旁,抬手将披风一扯,随着披风缓缓揭开,一只只蝴蝶从框里飞了出来。然后盘旋着升到空中,五颜六色的,漂亮极了。房顶的高度有限她很容易就将一只蝴蝶抓到了手里。
记得以前嬷嬷带她去山上看日落的时候,山顶上也有很多漂亮蝴蝶,那时候她真的想抓一只来瞧瞧,可是嬷嬷总是很严肃的站在一旁,她便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也许是从未接触过的原因,这种生灵在她的世界里总是很奇妙的存在,甚至有一点神圣不可侵犯。
“这真的是蝴蝶么?”她眨着好奇的眼睛盯着手里的蝴蝶喃喃的问。
“是的,这是去年春天没有破茧成功的蝶,我让人把这些茧捡回来,就悄悄放到了这里,花房为各宫提供上元节的花卉,为了好好保养花卉,这里的温度总是可以保持的和春季一样温暖,也适合这些茧生存,没想到它们还真是争气啊,我前段时间来看它们的时候已经化蝶了,这里的万花正好也供养着它们活了下来。”他有条有理地说着,
“真漂亮。”她依旧沉迷在蝴蝶的世界里。
“不过今天之后就看不见了。”他说的听上去风轻云淡,可是隐隐的还是透着一丝惆怅。
“为什么?”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
“花圃过了上元节就没用处了,花匠会将这些淘汰下来的花卉埋到土里,做来年的肥料。”
见她沉默不语,他上前有揉了揉她额前的齐眉穗儿然后说道:
“它们本来就已经错过了活命的季节,在生命的最后能见到你这位唯一的客人,它们会开心的。”他说的似乎在情在理,可是错过了活命的季节是一句多么残忍的话,这是一个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人情冷暖竟,那么她是不是也错过了活命的季节了呢?
“对,会开心的,春天到了会有更多蝴蝶破茧而出。”她强忍着心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便听到整个锅盖状的花房四周都响起了吱吱的声音,接下来花房的天窗几乎同时哗啦一下全开了。盘旋着的彩蝶没一会都扑闪着翅膀簌簌落到了地上,然后连翅膀也停止了抖动。
空中盘旋的彩色消失后,四周显得格外空旷,天窗全开,通过天窗,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天空,天空中布满了星辰,她们进来才有一会,居然已经月上西楼了。
“里面是谁?”进来收拾花房的小太监不敢靠近站在门口大声询问。
“是本宫。”廷钰也大声的回答。
“上元节的宫宴就要开始了,我们回去了。”他匆匆拿起框边的披风重新给她系上,然后又拉着她出了花房。
路上他时不时扭头看看她,他看到她眼里是悲伤的,那是完完全全不属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的神色。
回到飞天宫的时候宫宴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所有人都已经入座了,在门口的时候碰上了神色焦急的茯苓,见到他们两个回来茯苓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简单为他两收拾了一下着装,就催他两进去。
飞天宫是皇城里最雄伟的建筑,整个宫宇分为三部分,十级金云阶上面的龙椅和左侧凤椅上落座的是皇帝和崇武贵妃,右侧皇后凤椅空着。自金云梯而下,三根金柱以内是中座,坐上之人大多是妃嫔和公主。第三根金柱至殿门处为后座,后座前几个位置坐的是几位皇子,后面坐的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众亲王及其家眷。殿外的梯阶之下,摆了暖炉,搭了遮天屏风,也设了座椅,落座的多是朝廷里无关紧要的闲臣。
他们二人并排进了殿内,一路缓行到了中座的地方停了下了,廷钰单膝跪倒,双手合礼举至额前一拳的地方呼道:
“儿臣廷钰拜见父皇及西宫众妃娘娘。”
她一进来就低着头,只看到了铺在地上金丝滚边的大红地毯,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双手举至额前伸平交错贴着额头双膝拜倒在了红毯之上,呼道:
“长曦参见父亲及西宫众妃娘娘。”她的称呼让在座的说有人都感到诧异,这样的她在别人眼里是叛逆的,是放肆的,是大不敬的,仿佛这声父亲是对他们伟大的皇帝的亵渎一样。
可是嬷嬷说那个高高在上的,她都还没见过容貌的男子是她的父亲,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母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希望他只是平凡的父亲,他们可以做世上最平凡的夫妻。她一直觉得这声父亲是母亲在世时的最大期望,也是她八年里最想喊的一句话。
她伏在地上,听着周围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在她心慌慌的漫长等待里有一个人大声喊道:
“那是什么?”
她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也不顾及还没被允许礼毕起身,猛地从地上抬起了身子。
她这才看到了十级金云阶之上的男子,那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威严的男人,金冠龙袍,一双眼睛如同火炬一样盯着大殿中央。
她好奇的顺着皇帝的目光仰起了头,她头顶一尺高的地方此刻正盘旋着两只蝴蝶。
飞天宫虽然点了暖炉却还是不够温暖,蝴蝶盘旋了一阵之后,就冲着立在金柱旁边的宫灯飞了过去,那里温暖明亮的火光吸引了它们,速度之快,没等她出手阻拦已经飞到了灯罩上。情急之下她惊呼了一句
“不要!”大半个身子已近斜斜扑了出去,不过还好被一旁的公西廷钰给拉住了。
然后刺啦一声,宫灯的灯芯处冒出了一缕黑烟,接着就是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了开来。这两只无意间被自己的斗篷带出来的生灵就这般消失不见。
众人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先别说飞蛾扑火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这大冬天的长曦公主的裙子底下竟飞出来两只蝴蝶,这件事情哪能用奇怪两个字概括简直就是诡异。就在大家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公西廷钰一把将她拉正,然后双膝跪地,直直拜了下去。
“父皇恕罪,这两只纸蝴蝶是儿臣剪来送给小皇妹的,没想她没揣好被风刮了出来飞进火里惊扰了父皇。”公西廷钰身体伏在地上请求原谅,而她则像蒙圈了一样跪在那里忘记了拜下身去,她真的不明白廷钰哥哥为什么竟然这般紧张。
于是整个宫殿像陷入了无人的境地一样,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要是在平日里谏臣肯定会上前参奏,可是这个公主却是嘉柔皇后的孩子,陛下对这位公主的态度大家都还不明了,而且三皇子已经极力打了圆场,一时之间大家都在揣摩谁也不敢上前。
“嗯,都坐回去吧。”片刻之后高位上的男人终于发了话,而且还应和了三皇子的谎言,可是这个谎说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谁又看不穿呢,皇帝对这个女儿还是有不同一般的顾惜。
廷钰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她,指了指恭惠妃所坐的地方,示意她过去,他自己则退到了后座的皇子所属的位子落座。
她似乎都没有看明白刚才那场闹剧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就是两只越冬活下来的蝴蝶飞到火里,送了性命,在她眼里是深深的慈悲,她满心都在为蝴蝶之死祈祷。
这在她心里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刚才喊了那个威严的男人一声父亲,原以为就算不被接纳,也不会像此刻这样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和嬷嬷嘴里所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嬷嬷说他深爱母亲,为了母亲曾倾尽天下只为换得一株千年雪莲为她续命,嬷嬷所说的那个男子温柔贴心,深爱她的妻子和孩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除了冷漠什么表情都不曾流露。
“盛儿莫再胡闹。”她坐下之后恭惠妃揽过她的肩,附在她的耳朵上轻轻诉说,虽然是在批评她的错,可是眼里还是满满的温柔。
“嗯。”虽然她都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但是为了让面前这个温柔的像水一样的女人宽心她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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