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宫在冬阳里折射着闪闪的金光,稳稳的坐立在后廷之中,似乎无论多强烈的狂风暴雨都很难将它撼动,一如金殿里高坐的华服女人,无论怎样的争斗都无法改变她不可一世,狂傲不羁的神色。
阿左早就带着人列队等在正殿前的广场上等候,见长公主进去,一广场的宫人都伏身跪拜,高呼千岁殿下。
长曦跟在公西清的身侧,对这最高的礼仪不禁咂舌。崇武贵妃慕容雁生性高傲,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贵妃,她很少将旁的什么人正真放在眼里过,可唯独对这位公主似乎很在乎,发自内心的崇敬。
“都起来吧。多年未见贵妃嫂嫂,她可真是越发的气派了。”
公西清温婉的笑着拉着长曦穿过被宫人们夹着的广场上了尚阳宫正殿的台阶。
尚阳宫的正殿还是像长曦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富丽堂皇,慕容雁也和一年前初见时一般斜斜靠着雕凤的软椅。面上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诡异笑容。
“清儿见过皇嫂。”慕容清福身问好。
“长曦拜见贵妃娘娘。”
“淑恒宫众宫人给崇武大贵妃请安。”
一声接一声的问好在尚阳宫的殿里响起,凤椅上的女人收了斜靠着的身体起身从堂上款款下来。
噙着诡异的笑容一步步靠近殿里伏身跪在地上的长曦,目光一直未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如果这个世上目光可以杀死别人,那她的目光一定带着要将长曦千刀万剐的意味。
“我听闻长曦前几日玩剑不慎将皇嫂刺伤了,嫂嫂不是要和一个孩子置气吧?”公西清上前隔断了慕容雁直直盯着长曦的目光。
“本宫不曾受伤,哪里用置气,起来吧。”慕容雁头一杨将目光收起。
亦冬起身后把跪着的长曦也搀扶了起来。
慕容雁嘴角后扬,微微挺直了身子,披在肩上的花狐皮披肩从肩头稍稍滑落,左肩露出了一半,那上面本该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可是长曦目光所及那里却开着一朵妖艳的红色蔷薇花,那道疤痕很巧妙地凑成了蔷薇花的枝干,一点丑陋的痕迹都看不见。
雀楼种种的意外中长曦坠楼,崇武大贵妃受伤都成了宫里骇人听闻的传言,所有的人都以为就算皇帝受伤卧床不起无法给出一个最终结果,起了冲突的双方也不会就此罢手,淑恒宫和尚阳宫结了铁梁子,一定会另起波澜,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后廷之中却陷入了异乎寻常的平静。
长曦那日虽然神智不清明,可是别人又不会明白她的感受,一定认为是她骄纵寻事,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借着年关到尚阳宫问安也算是服了一个软,可是见崇武贵妃这不以为然的样子倒是觉得自己过于忧虑了。
所有人看着崇武大贵妃肩上的蔷薇花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忽然身后响起了阵阵车轮声。
“清姑姑。”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少年黑发似墨无拘无束的披散而下,一身白衣胜雪,袖口在风中翻飞如蝶,他生着一张像极了崇武大贵妃却带着书生气的脸,那一双眸子像是夏日里的朗月,清明的目光似乎能装下世间万物一般广袤豁达,这真是长曦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的眼睛。
少年摇着轮椅从殿外缓缓进来,他的到来将气氛缓和了不少,还似乎将殿内每一寸空气都染上了药香。
“阿枫都长这么大了。”
进来的少年就是一直身体虚弱,腿疾缠身养在尚阳宫里很少外出的二皇子公西廷枫。公西清见到他格外的欣喜,走到他的身后将他自门边推到了殿里。
长曦自回宫以后被许多琐事缠身禁足数月,平日里也很少来尚阳宫,上次来这里也只是见过他坐在阁楼上的影子,不曾有过交际,说来这是她回宫以后第一次见这位皇兄。
她原以为崇武大贵妃所出的皇子即使身体不键壮,必然也是个盛气凌人,狂狷不羁的少年儿郎。可是他一身的药香,气质又带着许些出尘的意味,和她想象的样子倒完全不一样。
“长曦见过皇兄。”她福身对着进门大的少年问好。
“早听闻七皇妹回宫,却一直未曾见过,今日一见果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少年温雅的笑着,也对她点头示意。
上次她离开尚阳宫的时候明明发现他一直坐在阁楼上盯着她看的,他居然说未曾见过,想必是因为她和崇武贵妃之间有嫌隙,所以不想说破曾经远远见过的事实。
“你皇妹一直被淑恒宫诸事缠身,哪有闲工夫到处跑。也不知那病恹恹的惠妃好些了没?”崇武贵妃说着又坐回了堂上的凤椅。
“不劳贵妃娘娘费心,母妃甚是康健。”自从惠妃去了掖庭长曦一直觉得对她有太多的亏欠,惠妃回来以后她就发誓不论什么情况她都一定护其周全,绝对不能再让她有什么闪失。
她敏感的心对大贵妃言语之间的暗讽都不能容忍,态度一下从刚才的温和恭敬强硬了起来,处处宣示着维护之意。
“母妃么?那你的母妃要真的别叫本宫操心才好啊。”
崇武贵妃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一脸的无所谓。
“你们大人说话听着真是费神,小皇妹,走,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过年的时候宫里可最热闹。”
才两句话崇武大贵妃和长曦言语中之间又起了冲突,眼看着火药味十足,公西廷枫立马出来缓和气氛。
长曦将淑恒宫送到尚阳宫的礼盒放下,就带着淑恒宫的宫人退下了。
淑恒宫的内监和婢子被茯苓带回,长曦带着亦冬跟着公西廷枫出了尚阳宫,顺着长街往御花园方向去。
公西廷枫把身边的侍从都呵退了,独自一人摇着轮椅走在长曦和亦冬的前面。
她虽然没接触过这个带着崇武大贵妃的血脉她该唤作二哥的少年,见他言行举止非常的优雅,该是个与世无争的书生好少年,可是一想到崇武大贵妃,长曦就格外的不喜欢这个少年,甚至有些厌恶,不管他是不是有所差错。
他本来顺畅的前行轮椅忽然被御花园和长街相连处的鹅卵石卡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推动轮椅都无法动弹。
长曦上前握住轮椅后方的两个把手小小的身体前倾帮着他碾过轮子底下的鹅卵石。回头对身后的亦冬吩咐道:
“在这里等我。”
然后推着轮椅顺着御花园的小路和公西廷枫进了梅花深处。
“你很可怜我?”公西廷枫虽然在发问可是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坐在上面你也会推我的。”
虽然打心底里不喜欢他,可是少年刚才为她解过围,她帮他只是不想有所亏欠。
“你心思澄明,知恩回报,是个难得的聪明女孩。”他浅笑着。
“也难怪公西廷钰那样懂的筹谋的人愿意为了你这个妹妹不惜放下这宫闱之中瞬息万变的局势,远赴西北的战场换得你的自由。”
少年抽动嘴角浅浅的笑着,明明就是讽刺的话,可语气淡的就像是在说天气一样。
“皇兄既然知道这宫闱之中局势瞬息万变,那你叫我过来又是为了些什么呢?”
长曦抓着公西廷枫话里面的缺口。
“我如果说只是觉得你不太一样,想见见你你信么?”公西廷枫回头直直锁住她的视线,一双清明的眸子甚至没有一丝的杂质。
她真的带着些与内宫的女子不一样的气质,虽然留着齐眉穗儿遮住了半面容颜,可是眉骨额头之间的清丽却无法被碎发阻隔,就像是一朵还未开放的桃花,美的隐隐约约。
“自然信的,长曦只是先皇后的遗孀,多年流落宫外父皇慈恩才将我接了回来,众人皆知我在宫里的作用无足轻重,你没必要对我下什么心思。”
长曦也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移开与他对视着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别处。公西廷枫也回身端端的在轮椅上坐好。
少年自己推着轮椅将把手从她的手里拉开,向着御花园的湖泊而去。长曦绝对不想跟着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转悠,可见他也没有想让她走的意思就移步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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