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冷的风缓缓从封闭不严的墙缝里吹进,声音就像鬼叫一样高亢渗人,抬头,环视一周,这是个看似上了年头的老旧牢房,肮脏的环境,扑面而来恶臭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作呕。
坐在二尺见方的草垫子上,环顾四壁的的格局,东面有个小小的窗口,透进来一点点昏暗的光线。随着这点光线的离去,容华越发的感到饥饿。待到天全黑下来,她已经饿得发慌。
此时,哗啦一阵铁锁的声响,走进一身黑衣黑裤劲装的男子,站在牢门外面负手而立,似乎带着面具一般,表情恍惚难辨。
“把门打开。”声音却是低沉有力,冷漠非常。
而看着此时正在台阶下被不停鞭打着受刑的人们,大声哭喊,冤声震天,容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会被关到这个地方,一切都是那么虚弱无力,意志涣散,让她无从考究。
“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劝你别再嘴硬,如果你供认不讳,还能少受点罪。”
一眼扫过台下,瑟缩着,心底的抵抗声急速涌上,却在喉头处止了声,像是哑巴了一样,发不出来。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一丝表情,加上那一身黑色暗衣,就像那九尺高的城墙般坚固而平滑的颜色,始终不曾变动一番。
为什么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夹杂着陌生?容华只能瞪大了眼睛,极力挥散心头恐慌。这个冷漠的声音那么动听,心底深处就像有只匍匐的小兽,挣扎着要破体而出。
此时,这个男人就站在她面前,面色冷硬,举手投足间自落得一派潇洒。
缓缓渡上前,他扯了扯她手腕上的寒冷的锁链,嗓音似乎穿透这铜墙铁壁般的牢房,语态低柔,只是依旧面无表情。
“出来吧。”
出去?她可以出去了?正当她为自己即将重见天日而喜悦时,那就如同幻象一般,消散无踪。
两个黑面的狱卒上前,一个各扯过她一条臂膀,力道之大,瞬间有种胳膊被硬生生扯断的剧痛,想要挣扎出声,却连一丝呜咽都难以发出。
黑暗中模糊的视线越加分辨不清,容华大力挣扎着,心中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吼,一个狱卒抬出一块一尺见宽足有两寸厚的寒铁钉板,深褐色的顶板上倒刺着密密麻麻的小细钉,上面还可看见已经干涸的深红血迹。
容华双腿发软,双肩、嘴唇都在不断颤抖,不,不,不,为什么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谁来告诉她?谁来解救她?嘴巴大张,却只是无言为鬼神。
前方的路漆黑而悠长,像一个深深的无底洞,眼看着就自己的膝盖就要避无可避的跪到寒冷的钉板上,容华仿佛感受到了椎骨般的剧痛,仿佛看见了自己鲜血直流,摆脱不了的束缚,难以撼动的冰冷面孔,让她心生绝望。
“啊!”一声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院落,容华猛然坐起身,眼里都是泪,大口喘气,额头上一片湿腻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面外还是一片漆黑,天上挂着几颗零星,刚才梦中的恐惧还能清晰回忆,并心有余悸,然,不敢再睡。
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是第几次了,这样的噩梦,她自己都记不清做过多少次了,梦里的情景,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每天蒸包子做生意太累,心理压力大吗?
算了,反正就是一场梦嘛,想那么多也没用,干嘛给自己没事找事。
给自己轻抚了几下胸口,又躺了下去,拉起被给自己盖住了头,嘴里胡乱哼哼着歌,想尽快排泄掉刚才不安的情绪。
这一夜,看似安稳静谧,实则暗流涌动。
这南方虽花红柳绿,但天气却是阴晴不定,前一天还是暖阳普照,今天就淅淅沥沥下起微雨,夹杂着风,潮湿的空气透着丝丝寒气。
一间颇为老旧的房屋,门前一口灰砖围砌的水井,看似有些年头了。
往屋里看去,一张简单的四腿桌,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排位,上面写着“慈父容金盛之位”。
再往里看,一张用木板简单搭砌的小床上,躺着一位面容憔悴,有着细微纹路的女人,只见她眉宇间微微皱着,似乎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小姑娘呲牙咧嘴的端着一碗滚烫的药汁走了进来,“母亲,您可醒了?药熬好了。”
床上的女人费力的睁开眼睛,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小姑娘忙放下手里的药碗,将母亲的上半身扶起,扶正了枕头让女人躺下。
“等下,我吹吹,有点烫。”小姑娘撅起小嘴巴小口小口的吹着气。
女人脸色蜡黄,满面病容,“今天是十五了,有没有给你父亲上过香”
“啊,还没。”小姑娘又放下药碗,急匆匆的跑到外面小厅堂,给父亲上香。
恭恭谨谨的鞠了三个90度的躬,小姑娘拿着香,小声说道:“父亲大人在上,女儿不是有意忘记的,您莫怪,希望您在天有灵,保佑母亲的病赶快好起来。”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人听到。
又小心翼翼的插好香,看了排位一眼。
其实她对于父亲没什么记忆,打她懂事起,身边就只有母亲,然后就是周围的邻居。
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小姑娘很懂事,虽然生活不富裕,可是母亲很疼她,从小到大小祸不断,从没有打过她骂过她。母亲写了一手好字,自己贪玩从没用心学过,母亲三教不改之下也就只能摇首叹气,从没有强迫她做过任何不愿不喜之事。
看着眼前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强把眼泪咽下去,笑着给母亲喂药,她知道,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小心的吹凉汤匙中的药汁,递到母亲嘴边。
“容华.”
小姑娘抬头看着母亲,等她说话。
“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手脚的浮肿已经慢慢开始消下去了。”女人顿了一下,又道:“别再花钱给母亲买药了,自己存一些,你一个人一天也做不了多少包子,这样反倒是浪费,知道吗?”
容华喉头一紧,硬是把强烈的鼻酸忍了下去,她得笑,不能让母亲伤心。
“母亲放心,女儿有存钱,再说女儿这么聪明能干,每天都做很多包子,又大又香又好吃,好多回头客呢。”说着,又往女人嘴边递了一匙药汁。
女人笑了笑,“母亲知道你聪明能干。”伸出枯瘦的手颤巍巍的抚摸着容华的头发。
“可是.。”女人顿了顿,不知如何说才能让她的女儿明白,失去亲人,一人独自存活于世,是多么艰难,多么寂寞,以后她要是病了怎么办?难过了怎么办?谁来照顾她,安慰她?她不放心哪,自己这身体还能拖到几时,她自己心里都没底,女儿虽然简单开朗,但也不是傻子,看着母亲如此缠绵病榻,又如何撒谎欺骗她呢。
这日,霍峥独自在廊下赏着亭台下的金碧波鱼,里头种的新荷只如孩子手掌般大小,鲜翠欲滴,荷下水中养着几尾绯色金鱼,红鱼悠游,着实可爱。
可是他却没有把这些美景看进眼底,专心听着随从伏其耳边说着什么,唇边扯出一抹邪笑,似乎在酝酿着良计。
时近二更,全城都已是寂静无声。太子储壬的庭院里只掌了一半的灯火。
更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梆子捶击出洪亮的更鼓声,不知会不会惊破旁人的春梦
只是这如往常般平静的深夜里隐伏下了往日从没有的伺机而动的杀机。蒙胧摇曳的烛光里保持着夜兽一般的警醒和惊觉。让人觉得这静谧的夜里似乎有了异样的血腥的气味。
漆黑如墨的天空只有零星几颗光点闪烁,更显得偏僻的西巷子暗黑的可怕。
有人拿着刀朝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一点一点地逼近.
“说,还是不说?”站在朦胧月光背影里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墨发全束了彩金绣线的发带里,声音透着十足的警告,和危险的杀气。
身边站着四个影卫,霍峥看着地上惧怕的发抖,但还依然紧咬牙关不张嘴的三个俘虏。
“东子。”
“是。”
一直拿着刀候命的东子,听见主子叫唤,眼也没眨一下,瞬间,手起刀落,血溅满地。
另外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看见同伴眨眼间身首异处,被喷了一脸的血,这浓浓的血腥味更加剧了他们心里的恐惧。
“说,还是不说?”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人,声音又危险了几分。
“东子。”
“是。”
东子往左挪了一步。
“不,不不,饶命,饶命侯爷,饶.”
“命”字卡在喉头还未出口,人已被尖刀穿胸而过。
霍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最后一个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最后一次,说,还是不说。”明显,他可怜的耐心已经用尽了。
跪着的最后一个人看着如地狱修罗般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已怕的牙关打颤。
“东子。”
“是。”
东子又往左挪了一步,举起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