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桌子美味佳肴,香酒暖茶,一桌子的人,却是各怀心思。
见皇上默不作声,不予表态,储壬拿起纹青花瓷高脖酒壶,起身给丘中玉斟满。
“不敢劳烦太子殿下。”丘中玉扶着杯身起身谦礼。
“怎说劳烦,左相连日来助我兄弟二人检阅朝政,多是辛苦,这小小香酒不成敬意。”
说完,转身向皇上皇后拱手道,“父皇和母后都是最清楚的,儿臣向来性子难训,是该找个妥帖的人管教着,只不过左相所言甚是有理,太后是儿臣嫡亲祖母,儿臣有责任为她老人家守孝至期满。”
呵呵一笑,接着补充道:“左不过是还得半年光景,儿臣都熬得住,难不成母后就如此急着要抱孙子?”
不愧是太子,借着别人力扫了自己门前的雪。容华抿嘴笑着,暗暗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皇后端坐着,举着细指掩唇一笑,柔声教训道:“别没大没小的,净是满嘴胡邹,你倒是想自在,可湘儿年龄也不小了,你总要顾及,要懂得体贴人才是。”
由着皇后话锋一转,众人皆把目光转移至秦湘。
暗暗叹了口气,秦湘站起身幽幽一福,缓缓说道:“太子殿下为孝收身守礼,臣女并无异议,他日期满,婚事再议也罢。”
见她回答的有条不紊,谦卑合理,皇后只得无奈,抬眼看向一直未语的霍峥。
“霍峥,你以为呢?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该是了解他们的。”
容华开始以为他没听见,在桌子底下用手掐了他一把,用的力道就像在捏包子褶儿。
可是,霍峥仍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半晌,才抬起头回道:“作为臣子,臣以为太子成婚兹事体大,应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大庆册封,吿诸天下。作为朋友..。”这一顿,让容华不由得替他捏了把冷汗,心里祷告着,这货千万别说出啥不兴之言惹怒皇上皇后啊。
“作为朋友,臣为他们高兴。”
唉呀妈呀,吓死她了,刚吃的一口冰糖肘花都噎在胸口了,听了他的回答,容华总算松了口气。
“哈哈哈.”皇上轻拍了一下皇后的肩膀,大笑着朗声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待太后国丧期满,婚事再议。皇后不要急,这儿媳妇早晚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此话原是玩笑,被众人一笑置之,可听在霍峥耳里,也许是他多心,总感觉却是一种警告。
而迟钝如容华,也品出了些微的语义双关。
不止他俩,储壬拿着酒杯,和秦湘一样,眼神不经意的总往他们这边撇。
而高深莫测的二皇子,一边扭着虾子头,一边低声笑着,容华见了直起鸡皮疙瘩。
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满桌的精美菜肴就像石头一样,让她难以下咽了。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又唠了一会儿,皇上吃药的时间到了,皇后陪着皇上会青竹殿歇息,临走前嘱咐他们在宫中留宿一夜,明日再派人送他们回去。
俩人不好拒绝,就失礼谢恩了。
傍晚,天色见黑,容华和霍峥留宿的太子的‘啸宸宫’,偏殿有个‘如懿阁’尚且空着,容华就住这了。此时,她很后悔没带云英和云罗来,这宫里的宫女都跟木偶一样,说一句应一句,连表情都如出一辙。
一会儿扯扯帘幔,一会儿赏赏展画,一会儿又闻闻床榻的被褥,最后实在无聊,拿着几个茶杯在那挨个倒水玩儿。
哎,这皇宫有什么意思呢,那么多人削尖脑袋想往里挤,就像个艳丽奢华的大囚笼一样。
揉着装了满满一下子水的肚子,心里很是悲哀。
不知道御膳房在哪,可不可以趁没人去偷点东西吃,想着,人已经受不了食物的诱惑,提脚走了出去。
为了谨慎起见,容华还在心想要不要穿一套夜行衣什么的,省的被人发现,不行,万一被当刺客了,不得被就地问斩哪,使劲摇摇头,害怕的搓了搓手臂。
“你上哪去?”阴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她差点以为是阎王抓她来了。
猛一回头,松了口气,虽然不是阎王,但在这阴暗的夜里看见这幅一张冷冽的脸,也够恐怖的。
唉呀妈呀,吓死她了,给自己顺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没想去哪,就是想去找点吃的。”
“你不是吃过饭了?”那阵儿在宴席上,就属她筷子动的最勤。
“那也叫饭吗,我只吃了几口菜而已,皇上一脸老谋深算,那个左相一脸尖酸刻薄,二皇子似笑非笑,还有你,一脸阴沉的像是满桌子人都欠你钱一样。”
听她这话,霍峥反而破天荒的没生气,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看人还挺仔细啊。”接着使劲儿戳了下她的太阳穴,“难怪没吃饱饭,精神都放别的地方了。”
“哎呀。”揉着脑袋,楚楚可怜的眼睛在暗夜里发着光,“你肯定知道御膳房在哪,带我去吃点东西吧。”
“吃东西为什么去御膳房,一会儿让储壬给你传点点心不就行了?”
“点心吃不饱嘛,我现在急需能填饱五脏庙的饭菜。”顿了顿,“肉包子也行。”
嘴角抽了抽,这丫头的食量真是让人欣喜,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脚往殿门口走去。
“哎?你去哪?”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回头一字一顿的说:“去,御,膳,房。”
容华闻言,霎时眉开眼笑,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哎,你等等我啊。”
“小点声。”
“哎,我才发现,你好高啊。”
“闭嘴。”
“哎,你发带松了。”
“哎,你靴子有土。”
“哎,你等等我啊..”随着两人越走越远,声音被淹没在暗夜里。
两人一个大步流星,一个小跑紧跟,都没发现,背后一双灿亮的眼,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