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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篡改遗诏

殿中依然是静如幽谷。大臣们对皇帝以李斯为顾命大臣,丝毫没有任何意外,若皇帝没有以丞相李斯为顾命大臣,反倒是大臣们不可思议的。李斯执意以监诏之法开启诏书,显然是在国疑之期秉持公心,虽显异常,大臣们也全然体察其苦心。大臣们多少有些意外地是,顾命大臣如何只有李斯一个人?依照常理与朝局实情,至少应该是李斯与大将军蒙恬、御史大夫冯劫三人顾命安国,而今只有李斯一人,似乎总有些不合始皇帝陛下的大事赖众力地政风秉『性』。然无论如何,诏书既是真实的,谁又能轻易提出如此重大地疑虑?毕竟,始皇帝信托丞相李斯,谁都认定是该当地,能说此等信托是过分了?

“遗诏已明,敢请丞相继续朝会。”二冯一拱手归座。

“先帝将此重任独托李斯,老夫愧哉!”李斯眼中闪烁着泪光喟然一叹,“老夫解陛下之心,无非念及,李斯尚能居中协调众臣之力而已。立储、立帝两件大事一过,天下安定,老夫自当隐退,以享暮年治学之乐也……”

“国难之际,丞相老是念叨自家作甚!”冯劫不耐烦了。

李斯悚然一个激灵,当即一拱手正『色』道:“御史大夫监察得当,朝会立即回归正题。”说罢转身一挥手,“中车府令、兼领大巡狩行营皇帝书房事赵高,出封存遗诏于朝会。”李斯着意宣示了赵高地正职与行营兼职,显得分外郑重。毕竟,仍有并不知晓皇帝大巡狩后期随行臣工职事更迭地大臣,如此申明,则人人立即明白了皇帝遗诏由赵高封存而不是由郎中令蒙毅封存地缘由,心下便不再疑『惑』了。

随着李斯话音,赵高带着两名各推一辆小车的内侍。走出了帝座后的黑玉大屏,走到了帝座阶下地李斯中央大案前,停了下来。赵高上前,先对李斯深深一躬,再对殿中大臣们深深一躬,这才转过身去对两名内侍挥手示意。两名内侍轻轻扯去了覆盖车身地白绢,两辆特制地皇室文书车立即闪烁出精工古铜的幽幽之光。两内侍各自从文书车后退几步,肃立不动了。

赵高一拱手道:“符玺事所封存之皇帝遗诏到。敢请丞相启诏!”

“老夫之意:此遗诏,由御史大夫与郎中令会同监诏。”

“臣等无异议。”大臣们立即赞同了李斯的主张。

“如此,御史大夫请,郎中令请。”李斯对冯劫蒙毅分别遥遥一拱。

“又是老夫。”冯劫嘟哝一句离座挥手,“老夫只看,蒙毅动手。”

蒙毅没有推辞,离座起身对李斯冯劫一拱手,走到了文书铜车前。蒙毅与三公九卿中的所有大臣都不同。出身名将之家而未入军旅为将,自入庙堂便任机密要职,先做秦王嬴政的专事特使,再做长史李斯的副手长史丞,再做始皇帝时期地郎中令兼领皇帝书房事务。长期与闻署理最高机密,对宫廷事务洞悉备至。而三公九卿中其余大臣却不同,王贲冯劫冯去疾杨端和章邯嬴腾马兴七人,出自军旅大将。素来不谙宫廷机密事宜;郑国胡毋敬两人,一个太史令出身,一个水工出身,职业名士气息浓厚,更对种种庙堂奥秘不甚了了;姚贾与顿弱两人倒是颇具秘事才具,却因长期职司邦交,也对皇城内务不甚精通。也就是说,全部三公九卿之中。只有李斯、蒙毅具有长期职司庙堂政事地阅历,对最高机密形成地种种细节了如指掌。目下,李斯已经是顾命大臣主持朝会,自然不会亲自监诏。只有蒙毅监诏启诏,才是最服人心的决断。李斯主动提出由蒙毅冯劫监诏,大臣们自然是立即赞同了,并实实在在地对李斯生出了一种敬佩。就实而论,蒙毅也是三公九卿中对此次朝会疑虑最重地大臣。此刻既有李斯举议。蒙毅自然不会推辞。蒙毅自信,任何疑点都逃不过他久经锤炼的目光。

一眼望去。两辆文书车是甘泉宫的特有物事,大巡狩行营的符玺事所以轻便为要,自不会有此等重物。当然,蒙毅是不会纠缠此等枝节地。毕竟,皇帝遗诏从小铜匣装上文书车,只是一种行止转换而生出地礼仪之别,远非其中要害。蒙毅所要关注地,是遗诏本身地真实『性』。

“启盖。”蒙毅对大臣座区外的两名书吏一招手。

这两名书吏是郎中令属下的皇帝书房文吏,是蒙毅的属官,也是每次朝会必临大殿以备事务咨询地常吏,本身便对一应皇城文书具有敏锐的辨识力。两人上前一搭眼文书车,相互一点头,便各自打开了铜板车盖,显出了车厢中的铜匣。蒙毅对冯劫一拱手,两人同时上前打量,不禁同时一惊。

“有何异常?”圈外李斯的声音淡淡传来。

“诏书封帛有字!”冯劫高声道。

“冯劫糊涂!封帛岂能没字!”座中冯去疾有些不耐。

“有字?念了。”廷尉姚贾淡淡一句。

“好!老夫念了。”冯劫拍着文书车高声道,“第一匣封帛:朝会诸臣启诏。第二匣封帛:储君启诏。蒙毅,可是如此两则?”

“是。”蒙毅认真地点了点头。

“敢问郎中令,如此封帛何意耶?”座中胡毋敬远远问了一句。

“列位大人,”蒙毅对坐席区一拱手道,“这便是说,两道遗诏授予不同。第一道遗诏,授予丞相领事之三公九卿朝会,目下当立即启诏。第二道遗诏,授予所立储君,当由新太子启诏行之。”

“诸位对郎中令所言,可有异议?”李斯高声问。

“无异议!”大臣们异口同声。

“如此,敢请两位开启第一道遗诏。”李斯向冯劫蒙毅一拱手。

冯劫大步上前,在文书车前站定,做了动口不动手地监诏大臣。蒙毅走到车前深深一躬,俯身文书车一阵打量,见一切都是皇室存诏的既定样式。细节没有任何疑点。蒙毅双手伸进了车厢,小心翼翼地将铜匣捧了出来。一捧出车,蒙毅将铜匣举过了头顶,着意向铜匣底部审视了一番。此刻,蒙毅有了第一个评判:这只铜匣是大巡狩之前他亲自挑选出的存诏密匣之一,铜匣底部的“天壹”两字是老秦史籀文,谁也做不得假。蒙毅对冯劫一点头,冯劫的粗重嗓音立即『荡』了出去:“密匣无误——!”

然则。蒙毅并没有放松绷紧的心弦。他将密匣放置到文书车顶部拉开地铜板上,仔细地审视了封帛印玺。封匣的白帛没错,略显发黄,是他特意选定地当年王室书房的存帛,而不是目下皇帝书房玉白『色』的新帛。印玺也没错,是皇帝大巡狩之前亲自选定的三颗印玺之一的和氏璧玺,印文是朱红的阳文“秦始皇帝之玺”。蒙毅记得很清楚,这颗和氏璧大印是皇帝地正印。所谓皇帝之玺,便是此印。大秦建制之时,是蒙毅征询皇帝之意,将原先的和氏璧秦王印改刻,做了皇帝地玉玺。因材质天下第一。此印盖于丝帛或特制皮张之上,其印文非但没有残缺,且文字隐隐有温润光泽,比书写文字更具一种无以言传地神秘之感。然则。这颗皇帝之玺却有一个常人根本无从发现的残缺密记,那是制印之前皇帝与蒙毅密商地结果。蒙毅犀利的目光扫视过旧帛上的印面,立即从玉玺左下方地最后一笔的末端看到了一只展翅飞翔的鹰;即或颇具书写功力之人,也会将这一笔看成印文书写者的岔笔或制印工师的异刀技艺,即或将它当做意象图形,谁也说不准它究竟应该是何物,只有皇帝与蒙毅,知道它应该是何物。目下既是正玺。蒙毅心头方稍有轻松。

“封帛印玺无误——!”冯劫地声音又一次『荡』开。

蒙毅终于拿起了文书刀,轻重适度地剥开了封帛。在小刀『插』进帛下的第一时刻,蒙毅心中怦然一动!不对,如何有隐隐异味,且刀感颇有黏滞?蒙毅很清楚,皇室封存文书皆用鱼胶,也便是鱼鳔制成的粘胶。惯常之时,鱼胶主要用于制弓。《周礼&考工记》云:“弓人为弓……鱼胶耳。”此之谓也。然封存文书为求平整坚固。不能用面汁糨糊,故也用鱼胶。寻常鱼胶封帛。既有坚固平整之效,又有开启利落之便。蒙毅不知多少次地开启过密封文卷,历来都是刀具贴铜面一『插』,封帛便嚓地开缝;再平刀顺势一刮,密匣平面的封帛便全部开启;再轻刮轻拉,密匣锁鼻地封帛便嚓啦拉起;两道交叉封帛的开启,几乎只在片刻之间。可目下这刀具『插』进封帛,显然有滞涩之感,且其异味令人很是不适,足证其不是正常鱼胶。大巡狩之前,皇帝书房的一应物事都是蒙毅亲自料理的,三桶鱼胶也是蒙毅亲自过目的,如何要以他物替代?

“敢请御史大夫。”蒙毅向冯劫拱手示意。

冯劫已经从眉头深锁的蒙毅脸上看出了端倪,一步过来俯身匣盖端详,鼻头一耸皱眉挥手:“甚味儿?怪也!”蒙毅心思极是警觉,对大臣座区一拱手道:“敢请卫尉,敢请老奉常。”大臣们见冯劫蒙毅有疑,顿时紧张得一齐站了起来——这遗诏若是有假,可真是天大事端也!原本若无其事的李斯也顿时脸『色』沉郁,额头不自觉渗出了涔涔汗水。卫尉杨端和已经扶着步履蹒跚的胡毋敬走了过来,两人随着冯劫手势凑上了封帛。一闻之下,壮硕地杨端和茫然地摇着头:“甚味,嗅不出甚来。”胡毋敬颤动着雪白头颅仔细闻了片刻,却一拱手道:“冯公明察,此味,好似鲍鱼腥臭……”

“如何如何?鲍鱼腥臭?一路闻来,我如何嗅不出?”杨端和急了。

“老夫尝闻,行营将士大臣曾悉数鼻塞,足下可能失味了。”

“那便是说,封帛是用鲍鱼胶了。”蒙毅冷峻得有些异常。

“敢问丞相,此事如何处置?”冯劫高声问李斯。

李斯拭着额头汗水勉力平静道:“遗诏封存符玺事所,中车府令赵高说话。”

“赵高,当殿禀报。”冯劫大手一挥虎虎生威。

原本站在圈外的赵高大步过来。一拱手高声道:“禀报列位大人:沙丘宫先帝薨去之夜,暴风暴雨,几若天崩地裂,其时沙丘宫水过三尺,漂走物事不计其数。在下封存诏书之时,原本鱼胶业已没有了踪迹,无奈之下,在下以宫中庖厨所遗之鲍鱼。下令随行两太医赶制些许鱼胶封诏。在下所言,行营内侍侍女人人可证,两名太医可证,少皇子胡亥亦曾亲见,在下所言非虚!”

“也是。”胡毋敬思忖道,“那夜风雨惊人,老夫大帐物事悉数没了。”

“且慢。”蒙毅正『色』道,“此前三府勘定发丧之时。论定云:沙丘宫之夜,皇帝先书遗诏,后有口诏。敢问中车府令,皇帝书定遗诏,其时风雨未作。如何不依法度立即封存遗诏?”蒙毅语气肃杀,大臣们骤然紧张起来。

“禀报郎中令。”赵高平静非常,“皇帝素来夤夜劳作,书完遗诏已觉不支。在下不敢离开。其时,在下只将诏书装进了铜管,皇帝便开始了口诏,没说几句骤然喷血了,便薨去了,便风雨大作了……在下非神灵,何能有分身之术?”

蒙毅默然了。赵高所言,不是决然没有疑点。然则。要查清此间细节,便须得有种种物证人证;至少,皇帝书诏的时刻要有铜壶刻漏的确切时辰为证,否则无以举疑。然则,当时不可能有史官在皇帝身旁,纵有也不会做如此详细的记录,若非廷尉府当做重大案件全力勘察,何能一时清楚种种确切细节?

“郎中令。还有勘问处否?”李斯在旁边平静地问。

“目下没有了。”蒙毅淡淡一句作答。

“冯公意下如何?”李斯又对冯劫一问。

“启诏!”冯劫大手一挥。

蒙毅再不说话。文书刀割开了黏滞的鲍鱼胶,钥匙打开了铜匣。掀开了匣中覆盖的第一层白绫,又熟练地拉开了第二层铜板,这才捧出了一支铜管。对这等铜管,大臣们人人都不止一次地接受过,可谓人人熟悉其制式,一看便确定无疑是皇室尚坊特制地密件管。冯劫一声无误宣示,蒙毅便剥开了封泥,掀开了管盖,倾倒出一卷筒状地特制羊皮。蒙毅将黄白『色』地羊皮双手捧起,捧给了冯劫。

“好。老夫宣诏。”冯劫对诏书深深一躬,双手接过。

举殿寂然无声,大臣们没有一个人回归本座,环绕一圈站定,目光一齐聚向了中间冯劫手中的那方羊皮。眼见冯劫抖开了羊皮,大臣们骤然屏息,等待着那似可预料而又不能确知地决定大秦命运的宣示。不料,冯劫白眉一抖,嘴唇抽搐着却没有声息。

“冯公,宣诏。”李斯平静而又威严。

“好……”冯劫白头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微微颤抖着,苍老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簌簌落叶,“朕之皇子,唯少皇子胡亥秉持秦政,笃行秦法,敬士重贤,诸子未有及者也,可以为嗣……朕后,李斯诸臣朝会,拥立胡亥为太子,发丧之期着即继位,为二世皇帝……诏,诏书没了。”

大臣们骤然惊愕,大殿中死一般沉寂,李斯也是面『色』灰白地紧紧咬着牙关。蒙毅倏地变『色』,一步抢到冯劫身边,拿过了诏书端详。没错!皇帝手书是那般熟悉,连那个“帝”字老是写不成威严冠带状地缺陷也依然如故秦篆之“帝”字,上部若天平冠,下部若张开之袍服,字像颇具威严肃杀之气。!印玺也没错,尚坊羊皮纸也没错。怪也!皇帝陛下失心疯了?何能将帝位传给胡亥?何能不是扶苏?一时之间,蒙毅捧着诏书思绪如『乱』麻纠结,全然蒙了。举殿良久默然,所有的大臣也都蒙了。

“陛下——!”李斯突然一声恸哭,扑拜在蒙毅举着的遗诏前。

大臣们一齐拜倒,一齐恸哭,一齐哭喊着先帝与陛下。然则,在哭喊之中谁都说不出主张来。丞相李斯是奉诏立帝的顾命大臣,大臣们能跟着李斯拜倒哭喊,实际是将李斯的悲痛看做了与自家一样地对皇帝的遗诏大出意料,甚或可说是大为失望地痛心;然则,毕竟李斯只是恸哭而没有说甚,谁又能明白喊将出来?以始皇帝无与伦比的巨大威望与权力,纵其身死,大臣们依然奉若天神,谁能轻易疑虑皇帝决断?就实而论,此时的大秦功臣元勋们毕竟有着浓烈地战国之风,绝非盲从愚忠之辈,若果然李斯敢于发端,断然提出重议拥立,并非没有可能。李斯不言,则意味着李斯虽则痛心,却也决意奉诏。而无论发生哪一种情形,对此时的帝国大臣们都是极其严峻的。此时李斯未发,情形未明,哀哀恸哭的大臣们谁也不能轻易动议。

“诸位,老夫认命矣!”

李斯颤巍巍站了起来,嘶声悲叹一句,拱着双手老泪纵横道,“惜乎老夫明誓在先,无论陛下遗诏如何,老夫都将不避斧钺,不畏生死,决意力行……而今,陛下以少皇子胡亥为嗣,老夫焉能不从遗诏哉!焉能背叛陛下哉!焉能背叛大秦哉……”一言未了,李斯跌倒在地,额头不意撞上铜案,顿时鲜血满面……大臣们惊呼一声拥来,甘泉宫大殿顿时『乱』成了一片。

李斯醒来时,已经是暮『色』时分了。大臣们依然肃立在幽暗的大殿围着丞相李斯,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就座。李斯开眼,终于看清了情形,示意身边两名太医扶起了自己。李斯艰难地站定,一字一顿道:“帝命若此,天意也,夫复何言?目下,大秦无君无储,大是险难矣!愿诸公襄助老夫,拥立少皇子胡亥……敢请诸公说话。”

大殿中一片沉重地喘息,依然没有人应答。

“诸公,当真要违背遗诏?……”李斯的目光骤然一闪。

“遗诏合乎法度。廷尉姚贾赞同丞相!”突兀一声,打破了沉寂。

“老臣赞同。”胡毋敬一应。

“老臣赞同。”与李斯交谊深厚的郑国一应。

“老臣亦赞同。”章邯一应,这是第一个将军说话。

眼见冯劫等一班将军出身的大臣与蒙毅、顿弱都不说话,李斯一摆手道:“何人不欲奉诏?实在说话!”将军出身地一班大臣们还是不说话,蒙毅顿弱也依旧铁一般沉默着。李斯思忖片刻,断然挥手道:“如此,老夫以顾命大臣之身宣示:朝会议决,拥立少皇子胡亥为大秦太子,返咸阳后即位为帝!返归咸阳发丧之前,由廷尉姚贾监宫:悉数大臣不得离开甘泉宫一步,违者依法拘拿!朝会,散。”一语落点,李斯径自转身走了。

“老丞相!……”冯劫猛然一声,震『荡』大殿。

李斯没有回身,步履蹒跚地摇出了幽暗的殿口。

第157章胡亥继位

在令人难堪的冷落中,胡亥坐上了太子大位。

尽管在拥立大典上,李斯将“奉诏”两字重重地反复念诵,大臣们的冷淡还是显然的。没有整齐的奉诏声,没有奋然的拥戴辞,甚至,连最必须的对太子政见方略的询问也没有人提出。整个大殿除了奉常胡毋敬作为司礼大臣的宣诵声,一切都是在一片沉寂中完成的,没有任何隆重大典都会具有的喧喧祥和。胡亥加冠之后,机变的李斯特意忧心忡忡地申明:“今日奉诏拥立太子,适逢非常之期,诸位大臣伤于情而痛于国,哀哀不言拥戴太子,此等忠心,上天可鉴也!之后若有长策,诸位必当如常上奏,太子必当尽速会商决断。如此君臣聚心,天下必将大安矣!”依照拥立太子大典的素常礼仪,最后一道程式必是太子宣示国策政见。然则,李斯却在自己说完之后宣布了散朝,并未请胡亥宣示。司礼大臣胡毋敬也没有异议,大臣们更是一片默然。如此这般,隆重的大典幽幽散了。

李斯刚刚回到丞相行辕,门吏报赵高请见。李斯心绪很是灰暗,点了点头坐着没动。赵高匆匆进来深深一躬道:“太子有请丞相,会商大事。”李斯沉着脸道:“今日大典境况,中车府令知安国之难乎?”赵高恭敬道:“唯其艰难,方见丞相雄才大略。在下景仰丞相。”李斯心下略觉舒坦,矜持道:“足下颇具才情,以为老夫今日处置如何?”赵高一拱手道:“大局而论,丞相处置极是得体。”“如此说尚有不足?”李斯颇具揶揄地一笑。赵高道:“细处之不足,在于丞相底气不足。最大错失,没有请太子宣示国策政见。”李斯脸『色』一沉道:“足下平心而论,太子有国策。有政见么?老夫也想请他宣示,只怕他自取其辱。”对行将即位的储君如此傲慢,这在李斯当真是生平第一次。赵高目光冷冷一闪道:“时至今日,丞相依然将太子作庸才待之,何能一心谋国?赵高纵然不才,然可担保:太子今日备好了国策政见宣示,轴心八个字,‘上承先帝。秉持秦法’。丞相以为如何?”李斯淡淡笑道:“既有此番准备,何不预告老夫?”赵高一拱手道:“此乃大典必经,在下何能想到丞相绕开程式?”李斯目光一闪道:“足下当知,太子素常声望欠佳。大典绕开这道程式,乃老奉常建言,非老夫主见也……乾坤之变,老夫勉为其难也!”赵高道:“丞相半道犹疑……”

“莫聒噪也。走。”李斯打断了赵高,霍然起身了。

胡亥的居所在一处山坳宫殿。幽静冷落不下于东胡宫。赵高亲自为李斯驾车赶来的时候,天『色』堪堪过午,正在林下漫步的胡亥在辚辚车声中快步迎来,遥遥便是深深一躬。刹那之间,李斯不禁大是感奋。心头蓦然掠过了当年第一次面见秦王政时礼遇情形——李斯布衣入秦,生当两帝尊崇,何其大幸哉!感奋之际,李斯没有如同第一次晋见秦王政那般恭敬奋然地行礼。而是安坐轺车坦然受了胡亥一礼。与此同时,车前的赵高与车下的胡亥却浑然不觉,一个飞身下车殷殷扶住了李斯两臂,一个快步前来再度肃然一躬,从另一边扶住了李斯。

“太子如此大礼,老夫何敢当之也。”李斯淡淡一笑并没有脱身。

“丞相如周公安国,亥焉敢不以圣贤待之?”胡亥谦恭温润。

“中车府令尝言,太子慈仁笃厚。不虚此言也!”李斯坦然地奖掖后进了。

“长策大略,尚请丞相多多教诲。”

“太子尽礼敬士,何愁天下不安也!”终于,李斯舒畅地大笑了。

进入正厅,胡亥恭敬地将李斯扶进了左手坐案,自己却不坐北面地主案,而是坐进李斯侧旁的一张小坐案前,俨然要谦恭地聆听圣贤教诲。仅此一举。李斯大有“帝师”尊严之快慰。一时觉得胡亥大有贤君风范,如此一个后生帝王。自己的小女儿果真嫁了他做皇后倒也是好事。心念之间,侍女捧来了刚刚煮好的鲜茶。胡亥当即离座,从侍女手中接过铜盘,躬身放置到李斯案头,又小心翼翼地掀开白玉茶盅的盖子,一躬身做请,这才坐回了小案。李斯心下奋然,一拱手道:“太子欲商何事?老臣知无不言也!”

“胡亥骤为太子,诚惶诚恐,丞相教我。”胡亥的大眼闪烁着泪光。

“太子欲问,何策安国乎?”李斯气度很是沉稳。

“庙堂鄙我,天下疏我,胡亥计将安出……”胡亥哽咽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太子何忧哉!”李斯慨然拍案,“若言长策远图,只在十六个字:秉持秦政,力行秦法,根除复辟,肃边安民。简而言之,太子只需凛遵先帝治道,天下无有不安也!若言近策,则只在四字:整肃庙堂。”

“丞相圣明!”胡亥额头汗水涔涔,急迫道,“尝闻鲁仲连少时有言,白刃加胸,不计流矢。胡亥寝食难安者,非长策远图也,卧榻之侧也!”

“太子尚知鲁仲连之说,学有成矣!”李斯气定神闲地嘉许了一句。

“愿闻丞相整肃庙堂之大谋。”一直默然的赵高开口了。

“老夫倒想先听听中车府令高见。”李斯淡淡地笑了。

“如此,在下且作砖石引玉之言。”赵高明知李斯蔑视自己,却似浑然不觉道,“以在下之见,太子已立,大局之要便在使太子顺利登上帝位。唯其如此,目下急务,便是清除另一个潜在太子及其朋党!否则,乾坤仍有可能反转。”

“愿闻其后。”李斯惊诧于赵高的敏锐,神『色』却是一如平常。

“其后,便是整肃国中三明两暗五大势力。”赵高显然是成算在胸。

“三明两暗?五大势力?”李斯掩饰不住地惊愕了。

“丞相乃庙堂运筹之大才,自不在乎人事琐细也。”赵高先着意颂扬李斯一句。而后叩着书案一脸肃杀道,“首要一大势力,乃扶苏、蒙氏及九原大将朋党。再次,冯去疾、冯劫、李信,再加王翦王贲父子之后地王离及其军中亲信。此两大势力,皆以统兵大将为羽翼,以蒙氏、王氏两大将门为根基,人多知晓。是谓两明。第三大势力,便是丞相、姚贾、郑国、胡毋敬,以及出自军旅的章邯、杨端和、马兴等三公九卿重臣;这方势力以丞相为首,也是朝野皆知,自然明势力也。”

“中车府令之论未尝闻也!暗处两大势力?”李斯听得惊心动魄。

“所谓暗处势力,朝野无视也,非事阴谋也。”赵高侃侃道,“暗处第一势力。乃典客顿弱之黑冰台及全部邦交人马,外加遍布各郡尚未遣散的秘密商社。彼等唯皇命是从,不依附任何朋党。暗处第二势力么,便是皇城、皇室、皇族及内侍政事各署,在下这个中车府也忝居其中……敢问丞相。国中格局,可否大体作如是观?”

惊愕之余,李斯静静地看着啜茶的赵高,良久默然了。赵高的说法。使李斯脊梁骨一阵阵发凉。李斯第一次感到了面前这个雄武内侍地深不可测,一个在国事朝会决策中从来没有说话权力的车马内侍令,竟能对国中政局洞若观火,连他这个丞相也未必想得如此透彻,诚不可思议也!不,自己从来便没有想过人事势力格局,自己的心思只在谋事,从来不知谋人。赵高心有山川之险。令人可畏,令人可厌。蓦然之间,百味杂陈,李斯对当初地抉择生出了一种梦幻般的失落与恍惚……倏地一个激灵,李斯心头电光石火般一闪——待老夫站稳脚跟,定然得除掉这个人妖……

“敢问丞相,整肃五大势力,以何为先?”

见李斯赵高都不说话了。胡亥惶急地打破了沉寂。李斯惊醒过来。打量着这个冠带袍服气象端正的太子,嘴角抽搐着哭笑不得了。这是胡亥自感急迫主动说话。一开口便显出了可笑的荒谬。显然,赵高的事先教导没有预料到如此变局。此前,李斯也隐隐觉察到赵高事事教导胡亥,胡亥地言行举止很可能是赵高这个老师雕琢出来的。纵然如此,李斯也无论如何想不到,胡亥在自家说话时会是如此懵懂。片刻之间,胡亥连方才赵高说的目下急务也忘记了,竟以为要一齐整肃五大势力,更不可思议者,还要问从何方着手。如此懵懂,何以决断大事哉!一时间,李斯苦笑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太子悲伤过度,心智恍惚,丞相体察也。”赵高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赵高言未落点,胡亥哽咽起来:“丞相见谅……”

“老夫愿闻中车府令第一长策。”李斯没有理睬哭泣地胡亥。

“丞相乾坤巨匠,在下何能窥其堂奥?”赵高分外谦恭了。

“中车府令也是大书家,如何将此事独推老夫?”李斯淡淡一笑。

“在下能书,胸中却无文墨,何能与丞相书圣比肩哉!”赵高很是坦『荡』。

“也好。先出第一策,安定北边,太子即位。”思忖片刻,李斯点头了。

“丞相安国立帝,诚万世之功也!”赵高扑地拜倒在李斯面前。

“丞相护持秦政,父皇九泉之下心安矣!”胡亥肃然长跪,深深一躬。

蓦然之间,李斯的尊严感油然重生,拍案喟然长叹道:“老夫受先帝陛下知遇大恩,位极人臣,敢不效商君护法哉!”说罢,李斯扶案欲起。胡亥立即倏地站起,恭敬地扶着李斯站了起来。“中车府令,明晨来老夫书房。”李斯对赵高一句叮嘱,任由胡亥扶着臂膊出了大厅,登车去了。

明月在天,山影萧疏,甘泉宫的秋夜已经略带寒意了。

丞相庭院最深处的书房彻夜亮着灯火,徘徊地身影直到四更才坐入案前。大才槃槃的李斯。第一次为一件文书犯难了。李斯之难,不在笔端,在心田沟壑之中。就制作而言,这件文书纵然非同寻常,但对于起草过无数秦王书令与皇帝诏书的李斯而言,实在不足以犯难;更兼赵高也是老于此道,两相补正,做成一件无可挑剔的真正地诏书。当是有成算地。李斯之难,在于心海深处总是不能平息的巨大波澜。

以目下时势论,他的这道“皇帝亲诏”的目标,必须使扶苏与蒙恬结束生命。以天道良心论,李斯久久不能提起案头那支曾经运筹天下文明架构地铜管大笔。从心底说,对扶苏,对蒙恬,李斯都曾经是激赏有加的。以扶苏的资质与历练。以扶苏地秉『性』与人品,以扶苏地声望与才具,都堪称历史罕见的雄主储君;以扶苏为二世皇帝,堪比周成王之继周武王,秦惠王之继秦孝公。帝国无疑将具有更为坚实而波澜壮阔地后续业绩。

蒙恬更不待言,自少年时期与李斯韩非结识于苍山学馆,同窗于荀子大师门下,便一直是李斯的金石之交。当年。李斯能以吕不韦门客之身而被秦王重用,蒙恬起了举足轻重地作用。在大秦元勋中,蒙恬是与少年秦王最早结交的。自与秦王结成少年相知,蒙恬以他独具的天赋与坦『荡』地胸襟,为秦王引进了王翦,引进了李斯,举荐了王贲,担保了郑国。可以说。没有蒙恬,秦国的朝堂便没有如此勃勃生机人才济济,便没有如此甘苦共尝和衷共济的强大运转力。此间之要,在于蒙恬最容易被人忽视的最大的长处——不争功,不居功,不揽权,不越权,根基最深而『操』守极正。功劳极大而毫无骄矜。与满朝名将能臣和谐共生如一天璀璨地星辰。在李斯被驱逐出秦国地时候,是蒙恬甘冒风险。将李斯的《谏逐客书》呈到了秦王案头。在李斯遭遇入秦韩非地最大挑战时,李斯因同门之谊而颇为顾忌与韩非争持,其时,是蒙恬在秦王面前一力支持了李斯,批驳了同是学兄地韩非;若无蒙恬支持,李斯没有勇气接受姚贾谋划,径自在云阳国狱处死韩非。在李斯用事的时期,蒙恬身在九原统兵,其胞弟蒙毅却在秦王身边『操』持机密,做李斯的长史丞;副手蒙毅能始终与李斯协力同心,不能说没有蒙恬的作用。灭六国之后,在创制帝国文明新政的每一长策谋划中,蒙恬也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了李斯。而对于功业,蒙恬也素来以大局为重。秦国名将如云,灭六国大战人人争先,而蒙恬身为名将之后,本身又是名将,却一直防守着北边重镇,没有一次力主自己统兵灭国。当最后统兵南下灭齐时,适逢王贲南下更有利,蒙恬立即接受了秦王主张,从巨野泽回兵九原,将灭齐之功留给了王贲。在满朝军旅大将之中,包括军功最为显赫的王氏父子,无论是否与蒙氏一门有渊源关系,都对蒙恬敬重有加。将兵九原十余年,蒙恬对边地军政处置得当,爱民之声遍及朝野,为稳定秦政起到了基石作用。凡此等等,才有了天下皆呼蒙公的巨大声望……

蒙恬有功于大秦新政,有功于天下臣民。

蒙恬无愧于李斯,实实在在地有恩于李斯。

教如此蒙恬去死,教如此扶苏去死,李斯何能下笔哉!

然则,庙堂逐鹿业已展开,李斯又岂能坐失千古良机?李斯所以愿意起而逐鹿,根基在于自己对自己的评判:李斯功劳虽大,然若李斯就此止步,在秦国重臣眼中,在身后国史之中,李斯便始终是个颇具声名地谋臣而已。所以如此,全部根基只在一处:秦始皇帝的万丈光焰,掩盖了李斯的身影;有嬴政这般秦王这般皇帝,任何功臣的功业足迹都将是浅淡的。李斯不满足。李斯要做商鞅那样的功业名臣——虽有秦孝公在前,青史却只视为商鞅变法!李斯要做周公旦那样的摄政名臣——虽有周成王在前,青史却只视为周公礼治!对目下李斯而言,达此圣贤伟业之境地,一步之遥也。而若退得一步,依据秦法秦政之道,秉承皇帝素来意志拥立扶苏即位,则李斯很可能成为惨遭罢黜甚或惨遭灭族之祸的祭坛牺牲品。赵高固然可恶。然赵高对皇帝身后地变局剖析却没有错:扶苏为帝,蒙恬为相,则必然要宽缓秦政,要寻找替罪羊为始皇帝开脱;其时,这只替罪羊当真是非李斯莫属也。也就是说,要依据皇帝素常意志行事,李斯也相信天下可以大定,但却一定要牺牲李斯!那么。李斯做牺牲地道理何在?公平么?若李斯是庸臣庸才,自是微不足道,作牺牲甚或可以成就名节。然则,李斯恰恰不是庸才。由是,另外一个追问便强烈地在心海爆发出来:若李斯继续当政,继续创造前所未有的功业而使天下大治,便果然不如扶苏蒙恬之治道么?李斯地回答是:不会不如扶苏蒙恬,而是一定大大超越扶苏蒙恬!对为政治国。李斯深具信心。扶苏固然良材美质,然其刚强过度而柔韧不足,则未必善始善终。蒙恬固然近乎完人,然其大争之心远非王贲那般浓烈,则未必能抗得天下风浪。李斯固然有不如扶苏蒙恬处。然论治国领政长策伟略,则一定是强过两人多矣!

唯其如此,一个必然地问题是:李斯为何要听任宰割?

此刻,当李斯提起这支狼毫铜管大笔时,心头却一片冰冷,手也不由自主地瑟瑟颤抖起来。蒙恬的影像时隐时现,那道疑『惑』的目光森森然隐隐在暗中闪烁,李斯浑身不自在,心头止不住一阵怦怦大跳……李斯屏息闭目片刻,心海蓦然『潮』涌了。

宁为恶欲,不信伪善!

人『性』本恶,李斯岂能以迂阔待之哉!

功业在前,李斯岂能视而不见也!

扶苏蒙恬当国,必以李斯为牺牲,李斯岂能束手待毙乎!

终于,那支大笔落下了,黄白『色』的羊皮纸上艰难地凸现出一个一个只有始皇帝嬴政才能写出的独特的秦篆——

朕巡天下,制六国复辟,惩不法兼并,劳国事以安秦政。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朕之所为。扶苏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安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兵,属裨将王离。始皇帝三十七年秋。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羊皮纸时,李斯的大笔脱手了,噗的一声砸在了脚面上。疲惫已极地李斯颓然坐地,蓦然抬眼,幽暗的窗口分明镶嵌着蒙恬那双森森然的目光!李斯心头轰轰然翻涌,一口鲜血随着山风中的鸡鸣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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