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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狸猫气球(2)

醒来的时候,我人在医院,父母亲戚都围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关切。

他们告诉我,我是因为贫血又伤寒所以晕倒了,虽然没什么,但还是要注意身体,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让我在医院多挂几天盐水。

穿过层层的人群,我看见六六伸长了脑袋巴巴地向我的方向看过来,我对她笑了笑,她却哭丧着脸,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泪。

我开始寻思是不是我笑起来真的有那么可怕。当我努力地想起身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却转身跑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总觉得,六六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模糊。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半梦半醒间我听到窗子撞击的声音,一睁开眼,就看见六六从窗子爬进了我的病房。

我看着她缩在角落里抖着皮毛上的雨水,不禁笑出声来:“六六,下雨天就不要来了,你看你弄得像落汤鸡一样。”

六六没有理会我的揶揄,“哒哒哒”蹦过来,咬着下唇说:“你好点了没?”我捏捏她的爪子宽慰道:“我没事。”

她忽然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裹在我的脖子上:“他们都说你是受凉了,这样你有没有暖和一点?”

我笑了:“嗯,很暖和呢。”

夜里的光很黯淡,可我分明瞧见六六的大眼睛里滚动着什么,她想了想,又说:“你安心养病吧,这几天我会帮你听课的,一定每天帮你补课!”

Ⅴ.谁要这种围脖

六六给我补课的时候,不断趾高气扬地说:“这个知识点我是预习的时候就弄懂的,我是不是好厉害?”或者是“这里我一遍就弄懂了,小振你太笨了,我说了三遍你都没听懂。”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你厉害,你最厉害。”

六六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临走的时候从怀里又掏出一副毛茸茸的东西:“这个手套你也戴起来吧。”

我接过手套,忽然觉得这花色有些熟悉,条纹的,色彩斑斓的。我又把围脖从脖子上取下来,仔细地对比了一下,发现一模一样。

我抬起头,看着她说:“六六,这手套围巾是哪里来的?”

似乎是被我戳中了心事,六六的眼神开始游移不定:“买……买的。”

我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看着她不断往身后隐藏什么的架势,叹口气道:“六六,把你的尾巴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她断然摇头。

我起身一把把她转过来,这才看见她惨不忍睹的尾巴,原本蓬松柔软的尾巴已经被剃得秃秃的,寸草不生的样子简直让人无法直视,我点了点她的脑袋:“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毛做围脖手套?”

“因为我看到电视上说野生动物的毛毛最温暖,小振生病了,六六是小振的好朋友……”六六说着说着就耷拉下脑袋,恹恹地用眼角扫我。

我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我怎么就遇上了这么傻的小狸猫呢,竟然用自己最宝贝的尾毛做成围脖手套送给人类。

六六用爪子戳戳我的手臂:“那个……毛毛还……还会长的。”

“真是笨蛋,以后别做这种事了。”我伸手摸摸六六柔软的额发,又对她说:“真的谢谢你。”

六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高高扬起,不知道是不是午后的光线太过明媚的关系,六六的身影似乎又模糊了一些,就连边缘都不怎么清晰了。

Ⅵ.狸猫气球

原本应该两天就出院的我,不知为何,情况反而越来越差了,浑身乏力虚脱,脸色越发苍白,更奇怪的是,就连医生都没有办法诊断出是什么毛病,无论是验血、照CT,都查不出任何异状。

妈妈每天对着我以泪洗面,无论我说什么话安慰她她都听不见去。

可怕的是,不止一个人对着我哭,在我妈看不见的角落里,也有一个泪腺特别发达的少女因为被她的情绪打动,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每天沉浸在两个女人的眼泪攻势中,我觉得日子实在不怎么好过。

所以,当六六提议陪我去附近走走的时候,我欣然同意。

一路上,六六都在和我说着班级里的事情,比如阿兜和后排的女生每天偷偷传小纸条,又比如老师最近心情不好已经连着三天让没交作业的学生出去罚站了,还有就是班级里许多同学都很想我,正在策划一起来医院探望我。

正午的太阳有些太大了,照在六六脸上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她变得有些看不清楚了,我揉了揉眼睛,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

我有些担心地说:“六六,我好像……有些看不见你了。”

六六的表情忽然变得惊异非常,她抓着我的手说:“小振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我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她,却忽然觉得头昏昏沉沉,如同坠入了深渊一般。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耳边不断不断地喊着:“小振……小振……小振……”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我想告诉她别担心,可却怎么都无法睁开眼睛。

等我醒来之后,妈妈告诉我,医生对我的病无能为力,因为他们甚至无法确定病因是什么。

而六六也不见了。

她在我枕头底下留了一封信,告诉我说她会去找能治疗我的方法,那封信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我一想到她用她那大大的爪子抱着笔写字的样子,就会觉得有趣得不得了。

她还在床底下留了一只黑色的气球,上面用粉红色的马克笔画了一只奇怪的脸。

我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觉得那可能是一只狸猫,因为它的尾巴长长的,还有一道道的条纹,我戳了戳气球上那只狸猫的脸,仿佛是在戳六六一样。

Ⅶ.如果再也看不见你

在六六不见的日子里,我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也重新开始上学了,可那间教室里却再也没有六六的影子。

我也试图寻找过她,可根本没有人看得见她,我又从何找起呢?

再次见到六六的时候,是一个傍晚,她在校门口的气球小贩边上,远远地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挥舞着爪子说:“莫小振!我在这里!”

其实我看得并不真切,只能依稀瞧见她的一个轮廓和一双眼睛。

我笑着跑过去:“那么久,你跑去做什么了?”

六六微低下头,轻道:“你能陪我再考一次试吗?”

“早就等着你了。”我从书包里抽出一大堆的试卷。

就快要放暑假了,天气有些闷热,夕阳做主的时间也越拉越长,我看着六六咬着笔杆努力写作文的样子,笑得很是畅快。

做完试卷后,六六抬起头,我才发现她居然哭了。

“哎……怎么又哭了?是试卷太难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六六摇着脑袋说,“莫小振,我们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见面了。”

我惊讶道:“哎?为什么?”

“妈妈说,你会变得那么虚弱,都是因为我待在你身边,你的身上有一些普通人没有的魔力,所以才能看见我这样的妖怪,可是只要妖怪一直留在你身边,就会无意识地不断汲取你的魔力,这样下去,你会挺不住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六六哭得稀里哗啦:“没有办法,妈妈说,等你的魔力消耗光了,你就没事了,以后就会像正常人一样看不见我……”

六六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像是飘散在空气里一样无法分辨,我努力想要听得清楚,站得越来越近,却发现,就连六六的样子都模糊成一个影子了。

“小振……等魔力消失后……你会忘记我的……”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会的,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我在教室里盲目地转着圈,“六六,你在哪里啊,我看不见你了,我看不见你了……”

夕阳已然落下,在漆黑一片的教室里,我再也看不到那个叫六六的狸猫精了。

我打开灯,这才发现教室的最后一排的一个座位上,摆着一只黑色的气球,气球上面画了一只并不好看的狸猫。

我知道,那是六六在告诉我,她在那里。

Ⅷ.气球要飞到哪里去?

我叫莫小振,今年高二,我曾经得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连医生都查不出病因。

妈妈说,我病好之后,就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每天路过小摊的时候买一支气球,然后在气球上画上狸猫,气球从手中溜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前几天的时候,我在路上看见一抹黑影,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那小东西也在面前停了下来,我仔细地打量了它一番,居然是一只小狸猫,大大的尾巴,条纹相间的皮毛,黑白分明的眼睛滚滚圆。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狸猫的脑袋,我感觉到它浑身战栗了下,在我手心滴落了液体,似乎……是眼泪。

突然,这一幕熟悉得让我心酸,却终究还是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我抬起头,看见天空中飘着一只画着狸猫的黑色气球,一直一直向上飞着,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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