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秋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竟会叫住她,脚步收了回去,悠悠回过身,没说话,眉梢一挑,好像在说:还有事?
“叶知秋,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颜洛说话有些火气,但由心底发出的笑意,却难以止住。
若不是他提前做过功课。他不禁在想,她的心理……曾经真的受到过伤害吗?
她,很有趣!
这是他第一次对他的病人产生了兴趣。
“颜医生,请注意,我不叫叶知秋,我叫叶离秋。‘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这首词你没听过么?”
眼神微有嫌弃,似乎在嫌弃他的见识浅薄。
“当然,不过……我喜欢这样叫你,你有意见?”
笑容略痞,再配上他那副清爽、称心的面容,竟产生了一种别具一格的魅力,不禁叫叶离秋看晃了神。
被他盯得久了,颇不自在,鬼迷心窍的便了回一句:
“随你吧。”
“我走了。”
末了,踏出门前,叶离秋还顺带加了一句。
“诶,叶知秋,你等等!”颜洛又叫到。
“还有什么事?”
叶离秋现在心里很不平静,今天恐怕是她这么些年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我和你一起走。等我一下,我拿外套。”
离秋没答话,但脚步也不在移动,算是默认了他的要求。
不稍一会儿,颜洛披着一件外套,见着她,便冲着她笑了笑。
“走吧。”
下意识的,颜洛按了电梯,而离秋仍待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回头见她不动,颜洛虽心有疑惑,嘴上还是催她道:
“快过来啊!”
“你不知道么?“离秋有些惊奇地抬起头,仍旧,望着他的眼睛,反问着。
“知道什么?走吧。“
颜洛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连人一并送入了电梯。
“叶离秋,你怎么了?“
一进电梯,颜洛便发现离秋的不对劲了。
她在抖,像是看见很恐怖的事情,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神情慌张,带着毫不掩饰的恐惧,缩在电梯的角落,嘴唇都被她自己咬得泛白。
这一细看,颜洛便知糟了。
“该死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颜洛懊恼不已,动作却利索的紧。只需一小步,就来到了她身边。将她温柔地靠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握住她已经出汗的手,小心安慰着:
“没事的,相信我,我会带你出去的。”
所幸,颜洛所在的楼层不算高。电梯稳稳停住后,他忙不迭按开了电梯,将离秋一把抱起,出了这个令她万分不安的空间,眼疾手快地将其放在了一处沙发上。
“抱歉,我并不清楚你还有幽闭恐惧症,他们送给我的资料根本不全。”
颜洛满满的歉意,离秋一句都未能听进。依旧还没能缓过来,蜷缩在沙发上,紧紧地抱着自己,一言不语。
终于,离秋停止了抖动,神情也不再那么慌张,失措。嘴唇颤巍巍地开合:
“我可以走了么?”
说着,脚步一动,便要离开。
“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朝着离秋一步一步向前的背影,身后的颜洛表情凝重的对她,说了一句。
“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他,沉着眼,喃喃自语。
夜已深沉。
出了诊所,离秋面对依旧是那条来时的长街道。
她有条不紊地替自己戴上帽子及口罩,眼神看向前方,视线一片模糊。
一排排路灯渐次亮起,昏黄的灯光晕在离秋的脸,愈加惨白。
夜晚的风比先前来的更急,呼呼而过,都能听见声音。
它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每一处,却得不到哪怕一点的回应。
“或许,当初做的这个决定,便是错的。”
苦笑。
一只脚向前,一只脚随后。
微暗的灯光下是一只只流萤飞蛾。它们总在寻求温暖,只是,找到的,并不适合它们。
它们,或许不明白,最暖的火、光不是它们可以触及的;就像人,永远都在自欺欺人,一味的寻找最好的事物,最好的人。可是,他们难得考虑,这样,是否合适。
由她的身子被灯光投射的影子时而长时而短,像是她小时候看的皮影戏,也是有趣极了。
她一直在看,只是,看的心情不同罢了。
“我只是个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早先,她爱极了这首诗,而如今,她只想说:人都在为自己编故事,用尽一生的时光,换来别人的几滴心酸泪。
她的经历固然悲惨,可她也清楚,这个世界,悲惨的并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
回到家,她没有开灯,这么些年,她,早已习惯于黑暗中度日。
第一件事,不是填饱自己的肚子。她打开电脑,随意点出一处空白,打上了这样一句话。
“当时,我以为自己是不幸的。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的不幸与不安都是自己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