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红楼梦里话阳江
宇东方
要说曹雪芹的《红楼梦》和我们阳江有什么关系,未免太牵强(据考证:顶多第63回所写到的“砂仁”①的确来源于国产阳江的阳春的“春砂仁”,因为曹雪芹所写作或以前的年代史载称作“砂仁”的均为阳江“春砂仁”)。除此之外,翻遍整部《红楼梦》,你都不能从中找到与阳江相关的片言只字,那么“红楼梦里话阳江”此话怎么说起呢?
我的确无从开始。“恰好千里之外,芥豆之微”(《红楼梦》第6回)中我得到了启示。每逢到有书房的朋友家里坐,大概总能从书架上发现中国古典文学小说的四大名著——当然《红楼梦》就是其中之一。由于本人特爱此书,如果场景适合,不免会和朋友们聊聊其中的话题。此时大多人总会说:摆摆而矣,那有时间看或有谦虚者说那里看得懂。既然是好友,我相信这几本是实话。如果没时间便罢了,但如果看不懂的话则有点可惜,这不是没有文化的原故,而是太有“学历”了。如今的人,可谓个个大学学历——不管那种形式上的,其中也不乏接受正规教育的。这使我想起我们当地一个广为流传的笑话:说某人刚离开家短短几年,回家时竟问家乡的大糠糍(中间有馅的一种糯米粑)是藤生或树结的。
但是,我们也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势,那就是一般人都会几种语言,普通话是全国推广的就不用说了(尽管大多没有那么标准),此外还有咱们的阳江话、白话、海话(闽南话)和客家话等。以上除了普通话外,其它的均是地方方言。而《红楼梦》就是用北京方言所写,普通话则是以此方言为基础的。著名红学家俞伯平在论述《红楼梦》的语言艺术时曾说:“《红楼梦》里的对话几乎全部是北京话,而且是经过加工洗练过的北京话,真是生动极了”。曹雪芹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北京,北京又是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那时又未规范普通话,其用北京方言去写《红楼梦》再正常不过了。但如有人说,《红楼梦》里的方言也是阳江方言的话,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在此,随便列举十例小说中的“长安”(北京)方言(或纯粹就是阳江方言):①刘姥姥劝狗儿:“……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第6回);②焦大乱嚷乱叫说:“……爬灰的爬灰,”(第7回);③凤姐听说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第15回);④凤姐会意,因笑道:“……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第16回);⑤茗烟道:“才刚是他家老头子来特告诉我的,”(第16回);⑥袭人感风寒“……命他盖上被子渥汗,”(第19回);⑦史湘云道:“……我就伏你。”(第20回);⑧贾宝玉道:“几时的话?”(第26回);⑨凤姐儿笑道:“我们爷儿不相干。他怎么常常的说我该积阴骘,迟了就短命呢!”(第29回);⑩写夏金桂虐待宝蟾“如此又渐寻趁宝蟾。”(第80回)。《红楼梦》中,此类例子多得不胜枚举。如果这不指明是《红楼梦》中的例子,乍一看,还真以为是我们阳江人用我们土话(阳江方言)写出来的呢!这是多么简朴、“粗糙”、直接、原生态的语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语,活生生的人物生活气息呼之欲出,跃然纸上。有如阳江公元2007年12月份打捞出水的“南海一号”古沉船,那是比这更为远久被海水和时间尘封800年历史信息,煜煜生辉。恍忽时光倒流,穿越历史时空,梦回远古属于它们诞生的时代。
话说到此,总算可以说我们阳江和《红楼梦》有点关系的了吧,这也是我特别喜欢它的原因之一。因此,我也觉得《红楼梦》是最适合阳江读者阅读的古典名著之一。弄清这种关系,并不是为了“趋炎附势”,刻意要我们阳江去和《红楼梦》攀攀亲,而是面对现实,了解自身的不足与优势。你可以想像一下:北京和阳江,一北一南,遥遥相隔数千华里,一个中国的治政、经济、文化的中心,一个地处当时所谓“南蛮之地”之一隅名不经传的小地方,而两地的地方方言竟如此惊人的相似,这是一个多么有意思的发现!从小的方面而言,这对研究阳江地方文化特别是阳江话的来源和形成有很大的帮助;从大的方面而言,甚至对研究中国文化、语言的传播和演变有着重要的意义。一个地方流行几种方言,一方面说明这个地方城市化和文化融合度不够高或者说和本国的主流文化交流不够频繁。但从另一角度来看,也可以理解为这个地方文化具有多元性、包容性和原生性。
全球化的今天,现在流行一句话说:越是地方的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现在我国普遍推行的是正规的普及教育(九年义务教育),一般人的普通话是几本能学会的。当今的世界不是你会不会说普通话甚至英语的问题,而是怕丢失某种地方方言的问题。经常会看见一些报道,说某个地方某种文化(或艺术)失传或将要失传了,一副惶恐惶惊的样子,要怎么怎么花大量人力物力去保护发扬光大它。我想,如果这种文化(或艺术)没有了市场或生命力,就让它消失好了。但如果为了推广一种文化而人为打压另一文化的做法是非常不可取的。
众所周知,《红楼梦》是一部典型雅俗共赏的作品。它发扬了世上最优雅的艺术,但绝也不回避现实社会的粗俗。如果为了迎合所谓的“文雅”而把其中的“粗俗”删除,那它则不能反映社会现实和人物性格的真实性和完整性。看来,一部作品优秀与否不能光看表面上其是否存在文雅或粗俗,而是看其怎样处理两者的关系。《红楼梦》中薛蟠和薛宝钗兄妹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薛蟠粗俗有余,而薛宝钗文雅可嘉。但类似两者的关系在《红楼梦》中缺一不可。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做文学评论,而是为了引出《红楼梦》中两个与阳江方言有关“不雅”的文字。这两个字在好几个章节都出现过,例如第九回黄金荣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一对一X,撅草根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和第四十六回金鸳鸯指着她嫂子骂道:“你怏夹着Y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这其中的“X”和“Y”就是我要引出的两个字,细心的读者慢慢去体味吧。哲人说:伟人并不是没有卑鄙,而是没有把卑鄙表现出来罢了。你不卑鄙粗俗,并不代表世上就没有此现象,在我们可以预见的时间里,这种现象将长期存在。可惜,我们日常的字典和网络上的《红楼梦》都找不到这两个字。这不能不说不是一个遗憾,难道这个社会不出现此两字就文雅了或出现就不文雅了吗?不免会使人想起“掩耳盗铃”的故事。我想,真正的文雅并不是人为地能装出来的,而要像“芙蓉出污泥而不染”一样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文雅!
很多国人(包括我本人),为中国人至今没有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而耿耿于怀。毕竟,中国几千年以来一直文学天才背出,伟大的文学作品浩如烟海。或许,当此奖设立时(1895年),正是中国2000年曾经辉煌的封建帝国全面走向衰落(包括文学和科学等)土崩瓦解之际。在此前后约100年的时间里,中国内忧外患,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我想,此时除了诺贝尔设立“灾难奖”,否则,中国人是没有机会的。但不管什么原因,主要是我们近现代以来的确没有出现过多少能让各意识形态社会和社会各阶层认同的伟大文学作品,而此前的《红楼梦》则有此功能。欧洲某国百科全书评价说:《红楼梦》的价值等于一整个的欧洲(文学方面)。同是欧洲某国某著名汉学家说:《红楼梦》是欧洲文化从来没有达到的高度。我没有具体说明某国某人,是怕有损人家的自尊或有意抬高《红楼梦》的地位。权当作这是我过于多虑吧,或许这可能是人家的过人之处呢。古人云:知耻者而后勇!
但我敢说:如果拿曹雪芹的《红楼梦》(指前80回,形像地说,它就是文学界的维纳斯——当然维纳斯所表达的文化内涵是远远无法与《红楼梦》相提并论的,除了原著作者本人谁都无法让它更完美)去评诺贝尔文学奖的话,它足以可拿81个奖也不为过。所以,我们大不必为拿不到诺贝尔奖②而感觉低人一等。相反,我们应为怎样去承传和发扬我们曾经优良的文学传统而深思。他们为了反映社会现实或讲人类共同的良知而顶着多大的压力和挖空心思!
我想,随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不断推进,中国文学必将达到她应有的高度。
美哉,《红楼梦》!美哉,阳江!美哉,中国!
①本文关于“沙仁”考证的说明:据《砂仁产地与品种变迁的研究》(作者:刘佑波,吴朋光,徐新春)一文关于史载沙仁为:“国产砂仁为广东阳春砂”。而进口的称为“缩砂密”;产于别处的又另有称谓。
②2012年中国已有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本文写于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