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姐姐是把刀
霍兮感冒了,今天入冬以来最猛烈的一次。
屋里的暖气开到最大,她裹着一层厚厚地棉被在沙发上盘坐而坐,茶几上是堆成小山的纸团,被蹂躏得通红的鼻子依旧呼吸不畅,经管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只要一想起那晚她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惨痛代价,整个人都头昏脑涨。
“别以为装可怜我就原谅你了,面具节那天只赔不赚!还让不让我存钱回国了?”李梓伊嘴上气势汹汹,翻了个白眼继续不情愿地帮霍兮剥核桃。
“又不是荣归故里,能凑够机票钱就不错啦!”霍兮往后靠,浓浓的鼻音不甘示弱。
李梓伊不满地哼声,把敲碎的核桃捏在手里,故作用力的表情。
“给你个机会赎罪。”
霍兮紧了紧被子,翘起兰花指抵在嘴边,眼睛一眨一眨,“看我这样子像什么?”
“傻子。”
“对!傻子才会赎罪!”
“如果不赎罪,我保证让你连傻子还不如!”
最终还是敌不过李梓伊的软磨硬泡,毕竟现实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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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热闹的集市琳琅满目,霍兮一身臃肿的加绒大衣,戴着夹棉飞机帽,坐在一堆小饰品前,了无生趣的叫卖。
凛冽寒风中,看着这堆中看不中用的小女生玩意儿,她越发觉得自己老了,以前逛夜市,她是最喜欢买这类的小东西。现在来光临生意的都是些年轻情侣,和三两结伴的女学生。
李梓伊在对面的巷子摆摊,她的叫卖声极有穿透力,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而聚集在那里的客流量几乎能比得上整条街的。
似乎有点过意不去,霍兮象征性地卖力了几声,在陆续错过客人之后,李梓伊终于忍不住冲了过来。
“你能不能开窍些!我都快被你气得七窍流血了!”她清了清桑,“我喊你也喊,不是明摆着跟我抢生意,相煎何太急嘛!”
“那……”霍兮慢吞吞地还没表达完,李梓伊愤愤而谈,“你没有我能说会道,好歹有张讨喜的脸嘛……”
李梓伊一把扯开她的帽子,迅速地帮她理顺头发别在耳后,裹得紧实的围巾也被她拉得松松垮垮。
“果然把脸露出来就抢眼多了。”李梓伊双手抱肩,十分满意。
霍兮不自然地蹲下装作整理商品,而李梓伊只顾着继续揽客,也没有在意她渐渐默然的神色。
霍兮下意识地往河边桥头看去,那里蹲着的两个人也时不时地朝她看来。他们戴着鸭舌帽,大衣领子翻立起来,自以为隐蔽得不知不觉,殊不知她对此已是见怪不怪。
虽说是放逐,可有位好姐姐总是惦记着她呢……
前后不过一年光景,原本亲昵的人如今成了她窘迫生活的罪魁祸首,好像只是一个转身,她已无人所依。
看着那两个人影渐渐靠近,其中一人掏出手机通话,目光明确地锁定在她身上,而另一人则看向另一边,不知道朝谁点了点头。
霍兮皱眉,以前他们只是远远监视,就像个远程摄像机,遥控在霍琳手里。但现在不一样了,霍琳似乎连表面上平静的生活都不愿给予。
“霍小姐,大小姐想见你。”那人开口,并没有征询意见的意思。
霍兮仿若未闻,终于舍得大声叫卖。
“她说她是来兑现承诺的。”
霍兮停下,故作镇静,“噢。真是个诚实守信的奸商。”
一年前霍兮甘愿被放逐威尼斯,是霍琳答应她以霍家的秘密作为交换条件,而如今霍琳终于肯来兑现承诺,她竟有些不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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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高级餐厅,进出的人不是西装革履,就是正式的披肩裙衣,霍兮的穿着显得格格不入,但在气势上可以说是所向睥睨。
拨了拨夹在围巾里的长发,脱掉厚厚地外衣递给服务员,酒红色的毛呢连衣裙刚刚没过膝盖,平底黑色小皮鞋嗒嗒嗒地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步子不紧不慢,整个人抬头挺胸,显得精神奕奕。
这个画面她之前已演练过多遍,就算要当个扯线木偶,也不能让他们操控得轻而易举。
霍琳在顶层包间,落地式窗能看见威尼斯细细碎碎的河流,她坐在方桌前双手交握,见到霍兮进来,嘴角的笑渐渐扩大,朝身后的两个黑衣男人点了点头,之后整个包间就只剩下她和霍兮两人。
“随意坐吧,一年不见怎么就拘谨了呢?”霍琳展开餐巾擦掉口红,指着桌上松露牛排,“帮你也点了一份,虽然来这里的时间挺久了,但我猜你应该没吃过这种级别的吧?”
霍兮坐下,没有拿起面前的刀叉,而是倒了杯红酒,轻抿一口。
“比起这些,我还是比较习惯白米饭。”
“想回去也不是不可能。”霍琳优雅地切割牛排,抬眼对她一笑,“得等我死了以后。”
霍琳拿出一个信封,沿着长桌推到她面前。
“我看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吧,毕竟我也是给了你想要的,不是么?”
“就这么一点?”霍兮晃了晃信封,目测只有一张纸的厚度。
“若这是爷爷的亲笔书信呢?”
霍兮一滞,眼神微眯。
“噢,忘了告诉你,爷爷死前给你留了封信。”霍琳细嚼慢咽,完全没有被霍兮逐渐阴霾的表情而影响半分。
“你竟然扣留爷爷给我的信?”语气隐含怒意,霍兮的理智在慢慢被情绪吞噬,“爷爷逝去了这么多年,这信你现在才给我?”
爷爷去世时霍兮十岁,她不敢想象,比自己大九岁的姐姐在那个时候已经在算计自己了!
霍琳喝了一口红酒,慢慢回味,在把大半牛排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事已至此,我想以后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霍兮猛地将面前的餐碟推翻,酒杯也滑倒在桌上,红酒迅速地浸入桌布红成一片。
霍琳迅速起身,低头看了看已染上酒渍白色毛衣,不怒反笑。
“我现在突然好好奇,你看了这信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对于厌恶的人,我向来是动手不动口。”霍兮低头,沉沉的声音完全暴露了她此刻黑暗的心情。
“是吗?”霍琳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近,声音愉悦,“听说不开心的时候吃东西是最好的消遣,我已经让让人准备了一大桌菜,你就放心阅读吧。”
霍兮默然,轻轻摩挲泛黄的信封,想了好久才打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