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一，这是他入世以来第一个看不透的人。
就算已臻至破虚境，帝一给他的感觉依旧朦胧如雾。
他一步步走来，倒提着一柄古怪的剑，剑身燃烧着幽幽磷火，发出‘嗤嗤’地声响，剑柄是不知名的颅骨打造，那两只空无的眼洞内，有灰色的异芒旋转，仿佛两团漩涡，将众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吞噬。
只这刹那，不少人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雪梧眸中迸出一团精芒，剑气交织，将那无形逼来的异芒绞杀。
“夺神！”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地响起，伴随着声音落下，一袭白衣，面如冠玉的俊逸青年在帝一身前三丈外站定，负手而立，目光中掠过一抹乌青色的玄光。
帝一倏然收步，眼神冷冽。
这一刻，无论是那依旧居于江面楼船上的龙凤榜高手，还是观战诸人，乃至远处那望江楼上的公子小姐们，都集体失声。
于大汉年青一代而言，有些人注定是高高在上，哪怕是想要仰视，也寻不到踪影。
雨寻阳，有这样的资格。
在大汉，他是真正的妖孽。
且不论其在圣法书院刑司院的身份，龙凤榜上位列第三，这已足以击溃无数自认不凡的天才内心之骄傲，要知道，雨寻阳三年前入王都时，还未化神！
当然，若是这一切种种已经足够让他搏得妖孽之名，那么一年前，他只身前往北海，成功在一字峰上留名，这样的壮举已经断绝了无数人想要奋起超越的念头。
哪怕是龙虎榜前二的两大天才，也未曾做到这一点。
仅仅三年，从化神之下的普通修士，到登临龙虎榜前三，再于北海一字峰留名，这样的崛起速度堪称奇迹。
“夺神之法你从何处习来？”雨寻阳的脸色依旧苍白，他目光直直盯着帝一，语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夺神？
雪梧皱眉，他未曾听闻过。
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未曾听闻过。
“果然，你来自那个地方。”帝一眉头一掀，微晒。
唰！
雨寻阳的身体陡然消失，同时，虚空中的雨幕轰地倒卷而上，无尽的乌青色光芒绽开，所有的雨滴竟是凝固，而后化作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
只一瞬间，帝一立身之地，已被密密麻麻的青色雨箭围裹，破风声刺耳。
与此同时，雨寻阳的身体立在半空，他一只手掌压下，乌青色的掌印放大，宛若一座大山镇压而下。
滚！
一声长啸，帝一倒提手中的长剑轰然一扫，卷起一团旋风，风声中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声，将所有雨箭尽数轰爆，而后身体冲天而起，人至半空，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雨寻阳，意念一动，身后积蓄已久的惊天剑芒豁然斩下！
轰轰轰！
持续数息的轰鸣爆炸将方圆十里之内的一切都炸成齑粉，激荡的涟漪弥漫，水面无声塌陷数尺，而后又以更狂暴的力量席卷回来，巨浪交击，发出惊天的巨响。
两道身影同时后退。
帝一身形挺拔，气势不减分毫，反而愈加狂猛。
雨寻阳首次正视起眼前的对手，他承认，他看走眼了，这是一个可以与他争锋的大敌。心念浮现的片刻，又有些冷晒，数月前的望江楼上，帝一直视他的目光，放言要挑战他，那个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让他正视。
更没有几个人，够资格让他出手。
短短数月间，帝一蜕变，时间看似很短，可对于有些人而言，时间长短并不代表什么。
换言之，这是又一个妖孽。
尽管不想承认。
轻吸了口气，他眸子清冷如寒月，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沉寂许久的热血在这一刻开始翻滚，这是一种遇见对手的兴奋。
“再来！”
雨寻阳大笑，身体率先冲出，整个人仿佛化作闪电，在雨幕里穿梭，在每一滴雨里都有他的身影。
“十二祖脉术吗？”
帝一目光迸射出点点寒芒，他身如长剑，剑气像是无孔不入，将一个个雨滴刺穿，然而，这些雨滴涣散开来后，却又三两汇集，化作更大的雨滴，每一个雨滴里，都有雨寻阳的身影。
铺天盖地的雨滴化作一头奇特的水兽。
昂！
水兽一声吼下，无形的气机蔓延开来，将十里之外的观战诸人震开更远。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那吼声中，仿佛有着某种奇特的力量，钻入耳膜，钻入神识内，搅动精神。
“针对灵魂的攻击？”
雪梧脸色微变。
这种术法应该早已失传，而今却不想再次出现。
无论你肉身多强，无论你有什么秘宝，针对灵魂的攻击术法都可以直接无视，简直防不胜防，除非以绝对的速度在这样的攻击绽开的那一瞬间闪身离开，否则就只能硬抗了。
这是，这雨寻阳又是自何处习来这等失传已久的术法？
联想到帝一此前的话，雪梧目光所有所思。
那个地方？
是哪里？
十二祖脉术，难道就是这攻击灵魂的术法？如此说来，这只是一种，那么另外十一种，想必也不会弱到哪去。
雨寻阳的身影早已消失，仿佛嵌进了无边的雨滴里，然而这一刻，雪梧只觉得此人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看之不透。
帝一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闷哼一声，口鼻溢血。然而，他手中的怪剑在此时也轰然爆发，一点一点磷火燃烧，雨浇不灭，且越来越旺盛，渐渐化作一尊古老的三耳大鼎。
鼎上有一只狰狞的兽，那张闭合的大口张开，磷火汇聚，化作一道碧绿色的光束，倏然射出。
恐怖的力量爆发，然而却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大鼎和水兽的力量竟然在彼此交融。
帝一身体摇晃，而后坠落，长剑狠狠插入地面，他拄剑而立，大口大口喘着气。
对面，雨寻阳的身体缓缓浮现，然而比起帝一，他只是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罢了。
“很可惜，你若是晋升三神境巅峰，或许这一战胜负尚未可知。”
帝一沉默。
所有人都是沉默。
“你赢了。”帝一深吸了口气，稳住体内沸腾的气血，而后洒然道。
收剑，怪剑化作一团火焰，而后炸开消失。
没有什么不甘，他的确还有搏命的底牌，但于此刻而言并无意义。
说到底，名声于他如浮云，胜负他不在乎，他挑战雨寻阳，只为了更加看清自己。
雨寻阳颔首，他感觉得出对方未尽全功，但他又何尝不是？
转身，就欲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一柄普通的凡铁长剑自远处破空飞来，而后刺入雨寻阳身前不足一尺的地面上，剑身犹在剧烈震颤。
“我想知道，你怎么扼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