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
黑色的光剑在柔和的红光的抚触下,逐渐,化为虚无……
“你!”
“好了!莸姹!回去!”
这次祭眼疾手快地出手制止了莸姹的下一波攻击,对着弦鸢深深地凝望了一下,才强行地拽着莸姹离开。
“祭,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够了!难道你看不出她的强大吗?她的术力修为远在你我之上!你的绝技是无人能挡,但却连她……”
远处,她们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后面的因为距离的过远而听不真切了。
弦鸢略一点头,沉吟道:“他们的翔术修炼得不错。”
说罢,袍摆轻移,女子的身影,如来时一般无声地离去。
原地,两具尸体后面的幼年精灵,扑闪着清澈的蓝瞳看着她的离去。稚颜上,浮现出不合年龄的赞赏之意!仅一瞬,又恢复了天真。
“姐姐……”
见弦鸢的身影再次曝在阳光下,浅曳再也顾不得其它,几步跨出了她之前设下的守护结界,跑到她的面前。
在纤瑟无声地松下一口气时,浅曳的神色却是担忧了起来。
“姐姐……”
再次唤出声时,却已是半带哭腔。
浅曳轻咬着下唇,泪水,眼见就要落下了……
“没事!不要担心。”
弦鸢本就不是很红润的脸,此刻,更是异常的苍白。纤瘦的身子透着隐隐的虚弱。
“对不起,姐姐,我……”
浅曳不由得暗悔到:再高的术力又能怎么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受到伤害,却没有任何办法!
“姐姐,我们回妖界好不好?我的伤总会有办法的!我不要找什么解药了!我也不要再看到姐姐受伤了!”
弦鸢怜惜地将一脸惶恐无措的他拥入怀中,轻叹了口气:“我没事。不过是以前学了术力,很久没有用了,现在用得有些生疏和不适应而已!让你担心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可是……”
浅曳从她的颈项中抬起头来,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
她只是宠溺一笑,轻轻地点了点他秀气的鼻尖。
“我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但现在,你于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浅曳,我不想……”
让仅剩的你,也离我远去……
素净的纯色窗帘随着夜风的吹灌,翩然欲飞。那一阵起伏,演绎着唯属于它的美。偶尔,飘进几滴被风带着偏了轨迹的冰凉雨滴。
凡人不是常说,要善于发现美吗?
只是,未曾静心,又如何去发现呢。
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无法平静……
窗外,小雨淅沥了不知有多久了,轻柔无声,带来的只有一阵静谧。也给窗外的整个城市,蒙上了幽然的雨雾,增添了一份朦胧的疏离之美。
然而现在这雨再轻盈,这雾再迷离,也入不了她的眼。
深邃忧伤的妖瞳内,包裹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不知是碰巧还是刻意,她的这间房间的窗户朝着城中心,广阔的视野,可将对面的景物尽收眼下。
安寂的夜幕下,除却一两个行人,便只余下对面楼脚的一只瘦小的幼年精灵。因无处躲雨,只能在雨水肆意地淋涮下无助地蜷缩在一起。背后透明的羽翼也失去了应有的神采,颓然的垂下。
弦鸢已不知在窗前坐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她的印象里,有的不过是那只精灵跟随着他们到了这家旅店,巴巴地望了一会儿,不敢进来的场面。而后便是他明显不会术力的身子在这细雨的淋润下,一点点的,湿透……
一半的夜,已经过去了吧。
暗自叹了口气,窗前的女子终是不再观望。足尖轻点,化作一道红色的光影涉进了雨中。
她从不曾仁慈,只不过,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初见浅曳时的样子。
她看到,那个有着双重血统的孩子在几个王族子弟,哦,也算是她的弟弟和妹妹的欺辱下,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紫褐的发丝,因血的凝结而脏成块。绝美的容颜上,布满了染血的伤痕。罩在简陋长袍下的身子,是那样的单薄瘦弱。本该明艳的妖瞳内,也如死水一般寂静无澜……
那是要怎样的绝望,才能酝酿出的啊!
雨帘下,全身依旧维持着干爽的女子缓缓地伸出了她纤白的手。眸底,一片恍惚。
一如两百多年前,沧琏王城的王宫一角,尚且年幼的她对着那只被众人成为‘不祥之物’的孩子,伸出自己的手一般。
幼年精灵许久才恢复清醒的眸,受宠若惊地望着她。
差距,如此之大。
她,高雅忧伤而半带漠然,他,无助弱小而半带神秘。
终于,他颤抖着将带着水汽的小手放进了她的手中。
红影再现,两人已从原地消失。
依旧是窗前,弦鸢漠然地坐在窗前。手中,轻执着之前放下的酒盏。
“衣柜里有干燥的衣物和布巾。”
说完这句,她便不再多言。
救他回来,已是她最大的极限。纵然情景再如何的相似,这个孩子,也不是浅曳。
“哦……”
闷闷地依言打开简质的衣柜,他取出一套店内本就备有的长袍和一块干燥的布巾。
转身看了看窗前没有看向他这边的女子,他这才缓缓地展开布巾。
没有先擦身子,而是先擦拭贴在他身上湿润的长发。
一丝丝,一寸寸,都极为细心地擦拭着。
这时,窗前原本端坐的女子的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这几日,除却偶尔出去在璐城内走走,弦鸢一行极少出璐城。她最常做的,不过是坐在窗前,也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发呆。
她不出去,另外三个自然也不会没事跑出去。
浅曳常溜进厨房,半天不见个人影。然后献宝似的端着几盘糕点茶品送到弦鸢的面前,双眼冒着可爱星光地看着她一点点地吃,然后再顺手喂他几口。
纤瑟依旧做着他的空气,白天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弦鸢和浅曳的互动,偶尔酸涩地垂下头发会儿呆,便也就无事可干了。
至于那只幼年精灵,似乎叫兰诺。
和前面那个一样,每天安静地坐着,好奇地看着三只妖之间的奇怪氛围,极少的时候会出去。
这日,却有了异样。
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弦鸢也就将视线从窗外挪回,自躺椅上起了身。
扫过角落里一直很安静地纤瑟,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开了口。
“我出去一下。你看看有没有要准备的,我们要走了。等下如果曳回来了,就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跟随着之前的那到身影出了房。
看着那红色的袍角消失在门后,他的眼中浮现了再难以隐藏的黯然。鼻尖一酸,泪已自眼中滑落。
他开始恨临渊楼内那个口口声声说创造了他的人了。
为何要给他一个同他人一样的容貌,纵使这张脸再如何的绝美出众,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可是,如若不是这张脸,这偌大的世界,她又怎会将他放入眼中?哪怕,只是曾经的片刻……
那个人说的东南方,那场能改变他的契机,那个什么神之子……又是什么?他真的,可以对那个抱有希望吗?
妖瞳紧锁住旅店后面微皱着眉、神色复杂不似往日的幼年精灵,弦鸢缓缓地自楼上款步而下。
一步步地,向那只隐在树丛后面的精灵接近,却在离他尚有十步之遥的地方驻足。唇角,勾起一抹诡魅。
下一瞬,便又装作在找人似地唤道:“兰诺,你在哪里?我们要走了!兰诺……”
璐城……
城门外,女子凝视着城门上方那两个飞扬的字体。那样灵盈的两个字,笔劲凝成间,便仿似看到了精灵欢跃着飞舞的身影,宛如初升的金夕一般透着朝气与活力。
几缕细碎的灰丝垂落于她的额前,映得她的肌肤愈发的莹白如雪。笔直浓密的墨睫如轻羽般柔颤,妖异的瞳似琉璃般流转着诱惑的光芒,氤氲起雾霭般的浅伤。只一瞬,便能令人沉沦。犹如月夜下绽舞的司栩,又如冥府路边暗吟的曼珠沙华,萦绕着如画似卷的优雅魅惑。
血色妖娆的术袍翻飞,那绝色女子竟似翩然欲去一般,回眸拂袖间,已是恍若隔世。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声地叹了口气:“兰诺,你说,这样一座美好的城市……湮灭于世的话,该有多么的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