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夕主早就料到你会心软,让我在你之前动手!看来,还是夕主高明!如果让你去,那我岂不是被你这只莫名其妙的花妖给连累!”
道路边,红衣女子失魂落魄地漂游着,耳边,还回荡着莸姹的傲慢的冷哼声。
浅曳、浅曳……
那个曾被父王弃之不顾,
那个曾被众人视为不祥之物,
那个承诺伴她永生、愿意陪她一同坠入黑暗的的绝美少年……
死了……
莸姹说,他死了,死在了她的毒鞭下。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两百年前她无法一直留在他身边保护他,两百年后,竟也只能眼睁睁地听着他的死亡……
迦璃、迦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浅曳他是我们曾经最重视的的弟弟啊!两百年前,你为了我牺牲了自己,两百年后,我却连我们最珍视的他都保不住!
怎么、怎么会这样……
“铃……”
“叮铃叮叮……”
“……”
脚踝处的脚链仿似也感应到了主人复杂沉痛的心绪,吊坠撞击出凌乱错杂的旋律,衬出了她的慌乱无主。
行人不禁对这名雪足外露,脚踝处带着冶艳的血红色脚链的美艳花妖投去各异的目光。
有惊艳、有不满、有羡慕、有好奇……
“快!快让开!”
适时,路的尽头传来一阵骚动。平静祥和的气氛在刹那间被击碎。路人都在惊愕过后极快地向路边避让开来。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倾雅公子在琅斯府被行刺了!听说还受了不小的伤呢!早上琅斯府的医官用尽全力都没有办法医治!所以现在只能回宫了!”
“这样啊……倒是可惜了公子这么好的一只妖呢……”
“是啊!以前可从没听说过公子会什么术力呢,这次怕是……”
“……”
女子木然地避让着,却不期地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瞬间,她无力地仿似下一刻便要倒下了!眼见那辆由八匹玉翼神马所拉的华美马车即将经过,她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终于……整齐轻灵的马蹄声消失在了耳际……
虚弱的身子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无助地靠在了冰凉的琉萤石所砌的墙上。玉指紧揪着衣襟,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蓦地,背上多了份沉重。腰间,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臂缠上了她的腰身。但她,却在这时才发现!
眨眼间,她便隐去了一脸的沉痛,带上了一张冷漠带着杀气的假面!
宽大的袍袖下,她左手的食指与中指飞快地并过,在空气中流利地一划,想要召唤出血璃剑。整个身子都在刹那间绷紧!
这时,背后却传来一声轻叹……
“姐姐,两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携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一滞,惊喜、震惊、慌乱在一瞬间充斥了她的核灵。
袍袖下召唤血璃剑的动作停滞。她却不敢回首、不敢转身!身子,绷得越发的紧了。
她怕,她怕一转身,才骤然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待到梦醒,一切便不复存在了!
“姐姐,我是浅曳啊!我是你最疼爱的浅曳啊!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姐姐你知道这两百年来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我差点,差点就以为……两百年前姐姐、姐姐就……”
说着,背后的人竟轻轻地抽泣了起来。
他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容魅的脸上却带着些许的孩子气,秀气的眉头轻皱着,略有些苍白的薄唇也微微地嘟起。
他的确和纤瑟长得一模一样。
不!该说纤瑟有着和他完全相同的容颜。
与她也有着几分相似的妖异,却带着股抹不去的灵媚之气。眸内,缱绻着清澈纯净,一如镜夕阁内荡漾着粼光的灵尘湖。
紫褐的微卷长发下,隐约地露出两只尖尖的耳。
窈冶。美艳。纯澈。
离开!
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下意识地想要施展翔术逃离,那道纤瘦的身影却已经扑了上来。浅眸内,一片惊恐!
浅曳抽泣着紧抓住她的袍,修长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姐姐,不要走!不要走!我不知道姐姐这两百年来经历了多少苦难!但我不能没有姐姐!这两百年……曳差点就坚持不下去了……每每从梦中惊醒,都是姐姐的身影……
所以,姐姐,不要再离开曳了,好吗?”
嫣红的唇已被贝齿咬出了一排淡淡的血痕。浅曳清亮的眸内,满是苦苦的令人难以拒绝的哀求之意。眼帘内,一排排迷蒙的水雾升起,一排排地化作泪珠落下……
她无奈地望着眼前孩子气的他,脸上,淡淡的温柔浮现,夹杂着几丝怜惜。
“浅曳,不要哭……”
怜爱地抬起手,她轻柔地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见她终于肯应他了,浅曳才稍稍缓和了一下泪势,抿唇道:“姐姐,不走了,对吗?”
那般的小心翼翼,仿佛怕他语气再重些就会把她吓走似的。
后者只是回以一个半带僵硬的浅笑,无声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让我看看你的伤。”
本来还固执地要得到答案的他,一听到这个,忙缩手后退了几步,拨浪鼓似地摇着头。
紫褐的发,上下的跃动,宛如带着生命的灵物,每一步,每一跃,都散发着自然的美丽生气。
“没,没有!姐姐不要听那些平民胡说,我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姐姐不要相信那些谣言!我没事的……”
这一刻,她有种错觉。好像现在又回到了两百年前的弦汐宫,曳,还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她也还是那个柔弱,却有着父王无上宠爱的公主弦鸢……而不是,镜夕阁内,那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无情杀手之明。
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思及此,她的神色不禁疏离了几分,狭长的眸子,也隐隐地透出几丝逃避的意思。
“把你的术袍脱掉!”
“唔……不要,姐姐,真的没事啦!啊……”
松垮的术袍被她拉下,凝视着他左肩上狰狞的鞭痕。她的眉,渐渐地拧了起来。神色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莸姹的毒鞭出手纵然狠辣,即使是击在左肩上,只要不影响核灵,一般的毒和这伤痕她都有办法,但这次……
轻柔地将他的术袍拉起,将这纵使已经处理过却仍泛着黑气的鞭痕掩住。她陷入了沉默。
这次,她毒鞭上用的,竟是……镜夕阁的至毒--魆煞毒!
难怪,难怪浅曳现在还能站在她的面前。
在镜夕阁中,相传魆煞毒是无药可解的至阴之毒。魆煞毒取材于冥界曼珠沙华在夜间的花汁,魔界王宫内最黑暗、煞气最重的无尽之狱的毒水,再加诸以凡人内心最阴暗的‘念’,辅之以六界各种至毒之物,以幼婴之血为引配置而成。
相传只要沾上一点便必死无疑。也因此,莸姹才会不等确定曳死亡就回来的。因为,这个世上,没有魆煞毒的解药!
开始,这毒尚不会夺人性命。但它却能随着毒素的蔓延,一丝丝地吸取中毒者的精力,疯狂地抽取伤者体内的一切,直至最后连魂都湮灭于世!
中毒后期,伤者更是会时常失去意识,不受控制地伤害周围的一切,伤害自己!醒来,却只能看着身边最重视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上,而自己的身上,沾满了鲜血……
很多中了魆煞毒的人,往往不是因为最后毒发而死,而是因无法忍受自己那样疯狂地伤害周遭的人而自杀致死的。
她甚至不敢想曳失去生气地躺在地上的样子……
所以,她不能放着这毒不管,不能,让唯一的他……也死掉……
“姐姐,不要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在她看他伤势之前设下的结界内,浅曳浅浅地笑着,一如两百年前那个纯真的孩子。
“曳,我会留下来帮你治好着伤的。”
言下之意,便是等他的伤好了,她便会离开。
他却仿似没有听出来一般,依旧甜甜地笑着。就像是一个祈求糖果的孩子得到了他想要的糖果。
“好啊,我们先回琅斯府吧!琅斯哥哥一定等急了!其实刚刚回宫的不是我哦,是和我一起出来的小殿下。不过,不知是谁传出我受伤的消息,让那些妖以为是我呢!”
满足地拉着她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一层并不算弱的结界。
绝美的脸上,依旧是孩子般的笑颜。
他不在意,心事重重的她亦没有注意:能这样毫无阻碍地穿过结界的,除非拥有超越施界者本身的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