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玲珑大镇上冷冷清清,月色当空,此时正值满圆时分,月光照得整个玲珑大镇格外的阴森。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在这幽静之时显得格外响亮。
随着一声震响,那块被置于镇前的巨石大黑石碑已被人徒手举起,再随手一扔,投向了玲珑大镇之中。那石碑却并未落入镇中,还在半空便被一股怪力所震,又飞向了镇外。
见石碑被震回,那投碑之人纵身一跃,于半空之中接住石碑,用力往镇中一压,这一压去势甚急,眼看石碑便要落入镇中,一道白影突然闪过,伸手以巧劲将石碑托起,转身借势再将石碑扔出。临于半空那人哼了一声,一掌便击向了石碑,白影丝毫不让,亦出掌击向那块石碑。
石碑虽坚,可也扛不住这两人的掌劲,竟在半空作成一团粉末。
白影身形立定,双手负于身后,于月色中凭添几分风采,正是那付主簿。
而那投碑之人身材魁梧,身高更是几近丈许,他狠恶恶地瞪着立于镇中的付主簿,如陶罐般大的拳头狠狠地捶胸咆哮了起来。
付主簿云淡风清地望向那丈许的巨汉,丝毫不惧。不消片刻,又一道人影落下,立于那巨汉头顶。
巨汉顿时便止住了咆哮,只是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付主簿。
立于巨汉头顶之人一身滚金烫边的黑衣,标准的姬王朝官府,不同之处在于,他胸前一块补子上映有一只长有双翅的猛虎。
“留武公亲临,玲珑大镇蓬荜生辉!”付主簿望向那人,拈须道。
一身黑衣的留武公阮倾峰朗笑一声,从巨汉头顶一跃而下,落于玲珑大街之上,这位神州权势滔天的诸侯王轻踏出一步,环视了一眼四周,道:“付主簿打算以你一人之力挡我等?”
“留武公当知,在这玲珑大镇之中,我付仁还是有几分凭仗可依。”
阮倾峰望了一眼岁河的方向,淡然道:“凭借那份残留的龙气,付主簿以为就可胜我等?”
“不敢夸口能胜,但尔等也必要负出一些代价。”
“代价?孤从未奢望过能入那天人三境,哪怕有损气运,以至以后不能顺利破境又有何妨。孤志在这人间的繁华,从未想过做那人间散仙。”
付主簿望了一眼别处,讥笑道:“留武公是这番作想,可有的人却不是如此打算。”
阮倾峰愣了一下,语气缓和道:“孤入镇只取那三样东西,付主簿应知留于你也无用,何不作一方顺水人情?”
“若是作交易,我要找的也是神宫。”
“付主簿执意如此,那孤也无话可说。”
阮倾峰手一扬,那名立于身后不远处的巨汉猛然一跃,如一座小山般的直扑付主簿而来。
付主簿未动分毫,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掌,正待一掌挥出,却听见一声清音突然响彻天地。
那巨汉被这清音一震,身形陡然一凝,竟从半空落下。
玲珑大道远处,一头毛驴悠然踏步而来,毛驴这次意外的没有傻笑,只是拉着一张驴脸,似是不喜主人的作法。
坐于驴身上的君不见手持一柄长剑,剑已出鞘,正被他放于怀间,似抚琴般轻弹,刚才那声清音便是以剑弹出。
付主簿皱了皱眉头,道:“你来做什么?”
“了一些跟姬家的恩怨,四叔公,你还是盯住那几个还不肯露面之人吧。”
付主簿望了一眼君不见,转头凝视着那片黑暗之处,神宫中人轻易不会出手,毕竟修行不易,这番气运之争,必然会伤及道基,以后没了那入天人三境的机会。但神宫既然派人前来,那必然会是一番生死之争。
君不见翻身落地,望了一眼贵气十足的留武公,上前躬身行礼道:“小生玲珑大镇君不见,有请留武公赴死!”
留武公阮倾峰闻言大笑不止,指着君不见道:“就你这小娃儿,也敢口出狂言?”
君不见站直身板,左手持长剑斜放于身前,右手曲指再弹,竟是将那长剑当作了琵琶。
留武公眼睛轻眯,打量着君不见的举动,他不先手,自是有几分托大,但却也有这份托大的实力。
君不见这一指弹下,指尖似于剑身相融,竟没再分开,剑身亦只是轻轻一颤,未发出一丝声响。
“这一指端是玄妙,只不过离那‘临溪指’还是差了太多。”看清君不见这一指的玄妙后,阮倾峰踏出一步,雄浑气意咆哮而出,他五指成爪,竟硬生生在身前那片虚空之中抓出数道剑气。那数道剑气被他吸入掌中,转瞬便被震散。
此时,君不见那似凝于剑身的手指缓缓抽出,他突然身形暴起,如一颗流星般闪过,转瞬之间,那一指已近至阮顷峰身前。
阮顷峰以爪作拳,借势一震,迎向君不见那一指。
片刻之间,两股沛然气意相交,地面顿时便被轰出一个大坑,两人各退出数步。
阮顷峰望着那名穷酸书生,赞道:“这般年纪,有此修为,不错不错!再来!”
久经沙场,传闻以杀为乐的留武公,此时杀性已起,浑身气意昂然。再观君不见,依旧平静如初,身上的破旧长衫因刚才一番交战,又被撕裂不少处。
君不见将那柄长剑扔出,双腿各地左右踏出一步,作了一个扎马的姿式,左手负于身后,右掌平托伸出,似那往常的古怪读书的模样一般。
阮顷峰冷笑道:“这神州有传言,说是有人曾读书读成了人间仙人,看你这模样,莫不是也想着有朝一日读成人间仙人?可惜,你遇上了孤。”
阮顷峰双掌握拳,一步踏出,转瞬之间整个人已逼至君不见身前,只见君不见缓缓闭上双眼,右掌陡然一翻,朝地面拍出一掌,丝毫未曾显露的气意如火山般喷涌而出,将地上青石板轰成齑粉,随及右掌再向侧一翻,抡出一道圆孤,将那满地齑粉扬起,竟在身前扬出一道匹练。
君不见将那条匹练一挥而出,阮顷峰见状双掌急急拍下,挡下那一挥之威,在空中略作停顿,抽身而退,刚一立足便又沉喝一声,虎步一踏,右掌成爪抓向那条匹练,右手扔作拳,轰向君不见。
匹练竟未能逃过阮顷峰这一抓之势,被他握在了手中,他右拳劲风已至,眼看便要击在君不见之身,君不见那负于身后的左手突然快速掐诀。只差寸许,阮顷峰那一拳顿时停在了君不见身前。
君不见缓缓睁开双眼,右掌所握的那道齑粉匹练突然挣脱阮顷峰之手,还未及阮顷峰错愕之间,地面突然一震,君不见右掌向上一托。
“犯天威者诛!”
随着君不见一声沉喝,一股无形的气罩便将阮顷峰困于其间,那气罩之上渐渐有诸多文字闪耀。
阮顷峰一愣,望着头顶上飘浮地文字,失声问道:“你是天启王室后裔?”
君不见未再多言,将身形站定,这才望向阮顷峰:“是与不是又有何妨?”
“这‘文字天狱’只有身具宏大气运之王室才能施展,你如果不是天启王室之人,那便是借用了这玲珑大镇的龙气,如果真是那样,你觉得能困我到几时呢?”
君不见长长呼出一口气,这番交战,他并不轻易,毕竟对方修行时长,况且修为也比自己要高深,若非欺他轻敌之心施展这“文字天狱”,久之自己必然落败。
“我能困你几时便足矣,你那首羊奴不叫出来与我一战吗?”君不见望向了那巨汉,神州之中能养出这种巨汉的地方,只有首羊山。相传姬家先祖为护自家血脉,曾于首羊山中炼奴,这才养出这种战场之上足以一挡百的巨汉。
阮顷峰摇了摇头:“这首羊奴还有别的用处,你此时若要战他,我自是拦不住,可要杀他你也需耗损不少的气意,到那时,你可还有余力再战?”
君不见白了他一眼,望向付主簿:“二舅公,你怎么还没开始?”
付主簿刚才并未分神关注君不见这边的战况,只是一直警慎着暗中的神宫之人,这时才发现阮顷峰已被困,他也未多言,转身继续望向那片浓郁的夜色。
圆月当空,却照不开那抹浓郁的夜色。
神宫之人以“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作立世之标准,这世间有关他们的记录十分的稀少,这千百年来被奉为的信仰圣地,自是有其不凡之处,付主簿丝毫也不敢大意。
绿槐巷处,一条黑影正立于大槐树下,他仰头望了眼大槐树,冷冷一笑,腰间寒光动,就在此时,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急急收回那道寒光,可惜已晚。
女子立于月色之下,清冷更迷人,她静静地看着那名逃入树影之中的人,厉声道:“既然来了,叫余八荒给我滚出来!”
那条黑影先是一惊,闻言又是一震,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名女子,还未及开口,胸口突然绽出一团血花。安如锦十指轻动,收回那名银钗,然后走向了绿槐巷深处,那里是一个死胡同,可她知道有人正在那里等着她。
“安如锦,百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模样,真让本座艳羡啊!”
“余八荒,我本以为百年之后,你会有所长进,却不想又越发的愚蠢了。”
“任谁到了自己性命的尽头,都会变得愚蠢,更会变得疯狂,我说得对吗?”
安如锦瞥了一眼四周,娇笑道:“你用这种阵仗来欢迎我?”
“余八荒还没那般无耻,今日能与你安如锦痛快一战,自是我余八荒莫大荣耀。”说话间,从那片墙间的阴影处,走出一名气质阴柔的男子。
这名男子长相斯文,一幅弱不惊风的模样,手中却提着一柄血色长刀,有些不伦不类。
余八荒又望了一眼安如锦,轻抚了一下手中的血色长刀,得意笑了笑,说道:“能亲手杀一名谪仙,便是永世不入轮回,又有何妨?”
安如锦轻笑一声,道:“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胆子更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