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薄凉才发觉似乎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有些忐忑,不敢回头,却小心翼翼地环望了四下,然后朝人最多的方向奔去。
她不敢回头看,可是隐约感觉到后面的脚步也随着她的脚步急促起来。她更加害怕,飞一般地跑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喘不过气来,终于摊坐在路边。
她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肺,鼓起勇气朝后看。
所有的路人都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川流不息地走过。并没有,任何可疑的跟踪者。
可是,突然之间,就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抓起她的手,拖她走。
薄凉一惊,转过头,却发现是左渊。
她抬起头。
“哎哟”饮吧绚丽夺目的招牌,像一颗炙热的心,灼烧了她的眼睛。
久违的幸福感在她的身体中膨胀,直至饱和,从每个回忆的漏缝中逃出来,忧伤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趁虚而入。
有那么一段时光,她是在这里度过的。
吃双皮奶或唱歌,是她与苏嵩最大的乐趣。
她似乎清晰地看到彼此古灵精怪的模样,还有店长左渊一边埋怨一边在碗里加上足够的量的情景。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样的情景,所有的情景都叫作“物是人非”。
这里的一切一切丝毫没有改变,足以令人想念的甘肠寸断。
店长左渊仍然穿花里胡哨的衬衫,仍然用清冷的眸子对着客人微笑。他的左耳仍然戴着一颗精致的银钉。
恐慌时,她居然不由自主地跑到了最想念的地方。可是,站在门口,薄凉迟迟不敢走进去。她多害怕,太多的关于苏嵩的痕迹,会让她伪装的坚强顷间崩塌下来。
左渊担忧地看着薄凉,问:“这两年怎么一直没有消息?电话也总是打不通。在门口也不进来!”
“刚刚,哥哥有看到谁跟着我吗?”薄凉仍然有心余悸。
左渊看了看后面,然后摇摇头。
薄凉吁了口气。她想,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你知道的,我在苏嵩待过的小镇读高中。”薄凉轻描淡写地回答左渊,边将呼之欲出的悲伤连同左渊的双皮奶一同塞进喉咙里。
左渊便叹气道:“小东西。你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能这么倔强。苏嵩既然想离开你的生活,便不会让你找着他!”
“可是,为什么呢?他怎么能一句话不留给我就走,这对我不公平。”薄凉有些激动了。
左渊便不做声了。他的眼神,似乎是知道什么,却什么也不能说。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果奶香精的味道,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包括来店里喝茶温书的好学生。
明明是该享受音乐的午后,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恁地,让每个人的心烦躁起来。
室外的余晖在与白昼做最后的告别,天快要全部黑下来的时候,薄凉起身道别。
是周末的夜,于是有一对一对的情侣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他们脸上金灿灿的甜蜜更加衬得薄凉的脸色无比灰暗。
她愈发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地加快脚步,却一不小心,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心不在焉地道歉,低着头,便想绕过去。
那个人,却突然伸出手,牢牢地抓紧了她。
一天受到两次惊吓,薄凉的心理有些承受不起了。她没有勇气再去抬头看那是谁。可是,她听出他的声音。
他说:“夏薄凉,你的百米冲刺应该是得冠军的。一眨眼,就不见人影。”
他说:“我差点跑岔了气。”
他说:“就算你不辞而别,至少,也该将钥匙放回窗户上。”
原来,跟在身后的人,是他。凌暮光。
薄凉的心里有些乱。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的脸,然后,嗫嚅着说“对不起”,仓皇而逃。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明明,江城这么大,明明,他们只能算熟悉的陌生人。
她却忽略了,凌暮光是左渊很好的朋友。
凌暮光,并没有跟上来。他习惯了这样的夏薄凉,于是在原地站了一会,朝“哎哟”走去。
左渊似乎在等他,见到他,便责问道:“你明知道薄凉这两年在小镇,为什么不说呢?你知道,我很担心的。”
“我只是不想她被打扰。你是心怀愧疚吧?苏嵩的离开,牵扯得太多。你和苏凝,谁又能脱得了干系呢?”凌暮光的话,有些伤人,但是却一针见血。左渊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将脸撇进了角落,他湿润的眼角,凌暮光假装没有看见。
“我们,只是没了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左渊无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悲凉。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吧台上的空酒瓶,却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