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汤羽燕坚持让彭恩泽来接林子静。
阮东辉说：“算了吧，燕子，哪天看不成啊？咱自己现成的车，还专门折腾他一趟干嘛呢？再说也不太好啊。”
“有什么好不好的？是他自己白天的时候就打电话说，要过来接人的。”
“人家那么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不能相互客气一下，你就都当真啊。”
“我这人实诚，你不知道吗？”汤羽燕顽皮地一眨眼：“要换做是别人的话也就算了。”
“这还没等混熟呢，你就先把人家按三六九等分出去了？”
“我这是好心嘛，在变相给他创造机会呀。”
“言不由衷！”
三个人正说得热闹，林子静的电话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汤羽燕立马凑过头去看：“准是姓彭那小子……怎么样，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林子静也笑：“咱也不用争了，彭恩泽就在发屋门口等着呢。没见着人，才打电话问咱们在哪儿。”
“得，自己送上门来了。”阮东辉看看汤羽燕。
“人家这叫上心，懂不？”汤羽燕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林子静。
别人私下里如何看待评论自己，对于彭恩泽来讲，那都是别人的事。自己介意也好，不介意也罢，嘴长在别人的脑袋瓜子上，他控制不了。只管我行我素，做好自己就够了。如果每个人都按照别人嘴里的样子活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简直生不如死嘛！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在别人的眼里，无不遍体瑕疵通身刺的。若说完美分子，那只能是自己看自己——谁不觉得自己是最好的？
彭恩泽隐约感到，汤羽燕对自己多少是有那么一点敌意的。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和汤羽燕最多也就偶尔照个面。不存在有太多往来的可能。一点小敌意，女生惯有的小性子。有何不能担待的呢？彭恩泽不是如此心胸狭隘的人。更何况，一切都要看在林子静的面子上。
阮东辉、汤羽燕、彭恩泽几个人一番面子上的短暂套词之后，彭恩泽接上林子静，开车走了。
汤羽燕和阮东辉一直看着彭恩泽载着林子静走远了，才回了屋子。
汤羽燕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彭恩泽再怎么努力，他和林静也注定攀不到一个层次里去。林静的标准降得在怎么低，也低不到他那个坡度上去。嗨，他人长得实在是够对不起大众的，一副瘦干枣的架子不说，走路吧，还两边晃……既没形象又没气质，不敢恭维哦。”
“你也别从门缝里瞧人，把人都瞧扁了。要我说啊，彭恩泽这个人呢，在某些方面可能没什么城府，在某些方面没准儿还是很有杂质的。”
“就他？”
“你不是常说吗？小鸡不尿尿，各有各得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一方面，不为人知而已。”
“别逗了，就他那一张闭关自守的脸，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的，谁没事闲的，找着栽面儿去？”
“老婆，咱不待见人家，也不能这么踩哒人家，我瞧着他对子静照顾得还真是挺上心的。这段时间，咱没空儿，还不多亏了他啊？虽说子静是他撞不假，但院也住了，病也瞧了，人家也就没责任了。他还能一直这么管着，说明他还是有可交的一面的，做个朋友，应当还是不错的。”
“我也不过是在背后糟践糟践他，快快嘴儿。当面不还是好好的？只要他真是出于一片好心，不是在打林静的歪主意，一切都好说。”
“你这人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挺好一人，偏偏老把自己搞的跟巫婆似得。”
“别人怎么看我不管，只要我老公知道我是好人就行了。反正我是跟我老公过日子，又不跟别人扯关系，对不？老公？”
“老婆的话都是真理，岂有不对之说？”
林子静没想到彭恩泽真会跑过来接她。
白天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已经说过了，晚上有人送她回去。彭恩泽也就“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两个人开车离开汤汤发屋后，彭恩泽拿眼睛偷偷地扫了一下林子静的脸，之后才小心谨慎地说：“你没怪我没跟你打声招呼，就过来接你吧？”
林子静笑笑没吭气。
“我是想着，你的伤还没好呢，太晚了休息，对身子不好。以后，你啥时候想来，说一声，我随时送你过来。”
“他们也忙，我过去也是给他们添麻烦。什么时候这腿彻底好了，就方便了。来来回回的挨着个儿的折腾，我这心里也不过意。”
“远亲不如近邻吗。你那个小姐妹，快言快语的，人看上去是厉害了点，对你倒是个热心肠，我看你们俩的关系还真是挺瓷实的。出门在外，有这么个人相互惦记着，也挺管事的。”
“是啊，燕子人心眼特好，没少帮我的忙。”
“你中午吃药了吗？”
“没有，忘拿了。”
“就知道你不会拿。我烧了热水出来的，一会儿回去吃药吧。今天就别冲澡了，晚上那个小屋里蚊子特别多。先泡泡脚，明天白天冲，我明天也没事。”
“你休息的时候不回老家吗？”
“每次都是回去看看，见他们都挺好的，也就回来了，很少在家住。”
“那为什么？你家里不是还有女儿吗？”
“孩子也不总在家，有时候就去她妈那里住一段时间。怎么说呢？你还小，可能不会懂得那种感觉。看着家里老的小的，我觉得自己挺没能耐挺没用的。不能让他们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再加上离婚也这么多年了，一回去，老人就难免唠叨，让你赶紧找对象结婚。也心烦。”
“是啊，你也不小了，为什么不结婚呢？难道你离婚后一直都没再结过婚吗？”
“没有。其实也不是不想结，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前前后后也处了两个对象。一个是老家那边的，小学老师，我们原来就认识。她有一个儿子，比我女儿大一岁，她丈夫是出车祸去世的。我们在一起住了有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性格合不来，总吵架，就分开了。第二个是外地的，在北京做家政，比我小四岁，我们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在一起相处了挺长时间，她一直告诉我她是单身。那年春节过后，她回北京，我去火车站接她，我发现她瘦了很多，就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她才说她是结了婚的，现在正和他老公在离婚。并且他们有一个儿子。她让我给她点时间，她离婚后就跟我结婚……你说那我成什么了？第三者？于是我就跟她分手了。说来说去，大家还是有缘无份。结婚这两个字，说起来好像挺简单的，但和谁结，真是个难题。”
“你还和人吵过架呢？真看不出来呃。平日里看你和谁都是笑脸相迎，一团和气。没见过你有脾气。”
“说真的，我也只和她发过两次脾气，再还真没有过。那也是话赶话挤兑到那儿了，憋气带窝火的没忍住。现在想想，她那时候三天两头的找茬，无非是嫌我挣得少，没本事，也不怪她。”
“你倒是挺大度的，堪称宰相肚里能撑船呢。”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到什么时候终究是一个底气不足。——我还认识一个女孩子，比你大两岁，也是你们东北那边的。不过，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就是挺要好的朋友。她也像你一样，高高的个儿，也是一个大学生。我们是在王府井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认识的。那天人特别多，我们拼桌在一起吃饭，闲聊天感觉挺好的，就互留了电话。她在北京也没什么熟人，形单影只的，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就把她介绍给我现在的老板当汉语老师。没事的时候，我也带她去郊区玩玩，爬爬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什么的。出去玩的时候我们也在一个房间里住过，但是没有那种关系——她各方面的条件都太优秀了。我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想都不可能的事。前两天，她刚刚出国了，我去机场送的她。”
“你倒是一个正人君子呢。”林子静盯着彭恩泽的脸，仔细地注视着他讲述这些事情时的面部表情。因为是侧面，她看不到彭恩泽的眼神。但她还是极力想从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中，判断一下，他讲述的这些事情，有几成是真实的。
林子静的心里确是惊异的。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如此其貌不扬的彭恩泽，居然有本事在看似如此平常如此不经意的条件下，能成功和女人搭讪，并且毫无悬念地成为恋人成为朋友，还能同居在一起、睡进一个房间。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得到的。而且，这些事经彭恩泽口里说出来，听上去是如此稀松平常。似乎那原本就是一件顺利成章的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看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真不能以貌取人，小瞧了任何一位啊。
林子静仔细回味了一下彭恩泽刚才的讲述，她有些明白了，彭恩泽说了这么多，一方面无非是想表明他是一个正常的人；另一方面他是在间接表达他其实是一个正直、自律、把握得住分寸的人。可是他彭恩泽和几个女人有过交往，又和几个女人真有关系假有关系，跟她林子静又有什么关联呢？况且，他一个单身的正常男人，和自己倾慕的女孩子睡在一起，果真能坐怀不乱气定神闲？
林子静忽然就想起汤羽燕跟她说过的一句话：男人和女人发生暧昧，得了手，就是越轨；没干上，那就是意淫。没有纯粹干净这一说。想到这儿，林子静忍不住‘扑哧’一下笑起来。
“笑什么？不相信是吧？”
“人家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既然不是为了千金难买的良宵一刻，那你那么无怨无悔地付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就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无依无靠的也不容易。我力所能及之处，能帮帮她就帮帮她，不一定非得有什么目的——反正我真是这样想的。”
“你倒是蛮善良的嘛，好人呐。”林子静笑着感叹着。不禁又想起白天汤羽燕针对彭恩泽的那些的话。心想，汤羽燕要是听到彭恩泽的这些话，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反应。
到家以后，彭恩泽帮林子静开了门，帮她倒好吃药的白开水，打好刷牙水洗脸水洗脚水，牙膏也挤好放在那儿。等林子静用完了，他又手脚麻利地端出去倒掉，根本不容林子静缓空儿。林子静无奈地摇摇头：“你可真比人家雇得保姆还保姆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有钱难买乐意。”
“别，咱们之间不是周瑜与黄盖，不存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说，我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你再这么下去，我真觉得自己成了整天向你讨债的了。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让我很有压力。”
“你也别这么说。你就当我这也是无利不起早，要有事求你帮忙呢。”
“求我？你能有什么事求我啊？”
“你会上网吧？”
“啊，是啊，那谁不会啊？”
“我就不会。你有空儿帮我申请一个电子邮箱。我是真不会弄那玩意。”
“这还不简单吗？可是你连网都不会上，申请了你也不会用啊?”
“弄完了你再给我说说，点拨个一二，那不就成了吗？”
“也是。咦——我懂了，一定是你那个小女朋友有邮箱，你想给她写越洋邮件对不对？真难为你一片深情啊。你连电脑都没碰过呢吧？不怕，改天我教教你，包你如愿以偿。”
没几天，林子静兑现承诺，到网吧为彭恩泽申请了一个电子邮箱，并教他怎样收发邮件。
彭恩泽不会用五笔。林子静就让他用拼音，不会用两只手，就用一指禅慢慢蹦。
于是，彭恩泽第一次上网发的第一封邮件，在林子静的指导下顺利完成了。陆陆续续地，彭恩泽又相继向林子静询问了怎样上网查东西，怎样申请QQ号，怎样加好友等等一系列问题。林子静就口头说给他，他自己在到网吧，根据林子静的讲述逐一摆弄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