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安韶华屏退所有的宫女,静躺在长椅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这样,只看得见她的华服,她的光芒,却永远看不见她的疲惫,她的心寒。
蓦然,一把冰凉的器具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她缓缓睁开眸子,神色平淡,从她遣散宫女时她就知道寝殿里有人,只是懒得揭穿罢了。
“傅远之。”
对方笑了笑,眼眸弯弯就像一轮新月。
“对我一介女流出手,似乎不是大丈夫的作风吧,傅远之,把你的刀移远点,我知道你没打算杀我。”
话毕,傅远之果然收了刀,他似乎有些苦恼,道:“唉,女子太聪明可不好,不过,我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安韶华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傅远之伸开双臂,问道:“如何,公主瞧着在下可还满意?是否满足公主择婿的要求,嗯?”
安韶华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戏谑,但脸上仍是泛起点点红晕,其实,除去安归,傅远之几乎可以算是她第一个认识的男子,与之前那些异国官僚不同,那些人与她的王兄一般,字字句句脱不开利益,脸上挂着的,也总是虚伪的笑,她切了声,道:“不甚满意,你这般的男子,在楼兰多了去了,还达不到我择婿的要求呢。”
“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傅远之,亦只有一个安韶华,不是吗?”
“呵,那倒是,傅远之,你是汉朝帝王派来的人吗?”
傅远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转了话题,愣了一瞬,又立刻回神,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安韶华脸色立刻白了几分,也是,这么一个突然出现在宫中的汉人,大抵就是那个所谓的汉朝使臣吧,又是一个打着楼兰主意的人,呵,这世间真是连一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个,却又是个抱着吞并这个国家的人,也罢,她早该想到的。
安韶华不再看傅远之一眼,兀自走到窗台前,拿了一卷书看了起来,微拢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也散落开来,遮住她淡漠的神色。
傅远之看着她的身影,有几许阳光照射在那青丝之上,一身红衣如火,她的神色却似寒冰,就连阳光也无法消融。
“算了算了,呐,我要走了不来送送我嘛?真是个任性的公主呢,不过反正我们应当很快就会见到了。”
安韶华转过身,却已不见男子身影,她唇角微垂,道:“画未,把这把躺椅烧了,我不想再看见相同花式的。”
“是。”
门外走进一个蓝衣女子,指挥着几个太监将椅子抬走,太监走后,那女子又进来问道:“公主,快到晚膳时分了,您是?”
“端去琴房。”
“是。”
安韶华看了眼天色,时间过的怎的这样快,就到晚膳时间了,国家将亡,她却只能坐在这里弹琴,到了他人嘴里,却又变成不顾国家存亡,若是参政,又要被说成楼兰无人,尽管,这也确是事实。
杳杳琴音从她指间泄出,其实老实说她一点也不喜欢弹琴,但除了弹琴,她也做不了什么,一缕清风吹来,安韶华恍然想起傅远之先前的话,他又凭着什么而笃定呢,笃定她就会愿意见他,他也不过一个使臣,楼兰虽弱,却也未尝弱到这样的地步。
“公主,时辰不早,您早些用了晚膳才好,不然一会该凉了。”
安韶华抬眸看着立在自己身旁的蓝衣女子,冷声道:“画未,你有没有发现近日来你愈发猖狂了,且不说如今楼兰未败,便是败了,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话!滚出去!”
蓝衣女子似欲言又止,终是退出了寝殿,安韶华看着银色的琴弦,她记得这把琴是当初母亲赠的,那时她们并非居住在宫中,而是住在外头,那时衣食虽不比宫中,却也逍遥自在,人人都渴求权利,谁又知高处不胜寒这样简单的道理呢。
“皇宫的春天啊,真冷,不知道母亲在那边过得如何。”
她站起身来,端过桌上已盛好的饭菜,一口一口慢慢的吃了起来,其实也着实食之无味,只是不吃的话对身体又不好,安韶华觉得她越来越想念以前母亲做的饭菜了。
“公主,请服药。”
见安韶华吃完了饭,一名黄衣宫女又端着一碗中药走进,安韶华看也不看她一眼,端着药大口灌完就摆了摆手让那宫女离开。
还有一个月,就是母亲的祭日了,原来恍然之间,七年已过,她一个人,在这个冷漠的牢笼中过了七年,可笑的是,在母亲的忌日,她却连吊唁母亲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