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被走廊里砰砰的沉闷撞击声和独特的沙哑训斥声吵醒,时差的关系让我的头昏沉的厉害,我爬起来揉着太阳穴,坐了一会才下地走出门。
我睡的是堡顶的阁楼,这个将近一百坪的楼层都是筑紫优的地盘,除了卧室,还有阅览室,视听室,钢琴室等等,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一贯安静私密的楼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房门一打开,吵闹声戛然而止,我踏入走廊,一眼就看到视听室前一群女佣簇拥着一位丰满的金发女子。
“我的乖女儿,真对不起,吵醒你了。”Sharon拨弄着金色的长波浪卷发,嘴角勾起抹美艳的笑容,摇曳生姿的朝我走来。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凛,霎时神清气爽,猛的后退一步退离她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怀抱。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淡淡道。
“哦,是这样的,一楼的视听室坏了,你也知道,你父亲他……”Sharon说到这里双手一摊,嘴角挑起抹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
“so?”我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她丰富的表情。
“呵呵,所以我现在每天早上都要通过视像帮你父亲传达公司的大小事务。”Sharon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真是辛苦你了,那么那些人呢,都是伺候你的?”我嘲讽的以眼神示意她身后为数不少的女佣。
“她们呐,我一天不在这她们就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了,我让她们给我准备些咖啡和蛋糕,她们居然给我冲了一杯昨天有人喝剩苏帕摩(Supremo),蛋糕也居然忘了我的口味,给我端来了小孩子吃的慕斯(mousse)和布丁,我让她们拿去换,结果却换了半个小时都没有给我送来,你说她们做事是不是很差劲?”Sharon皱着精致的眉,假装无奈的开口。
这话很明显的是在指桑骂槐,苏帕摩和慕斯布丁都是昨天下午瑞奇让女佣按我的口味给我准备的,谁知一下午我都没有胃口,精神也因为时差的关系,没有感觉到疲累,世故的女佣会把我昨天没吃的今天再端给她?三年的时间,这些仆人早就为她所用了,蹩脚至极的借口!
“这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这么不顶用的仆人,我就替你做主辞了她们吧,我一定帮你请些勤快的。”我笑着建议。在这种关头,如果真的来个仆人大换血的话,她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Sharon的笑容不出意料的一僵,但很快消逝不见,漂亮的蓝眸闪过一丝阴鸷,“呵呵,Yuki难得回来,就不用操心这些了,我让索玛(瑞奇的妻子)好好管教她们即可。”
“都下去吧!”Sharon转过身厉喝。
“是。”女佣虽神色慌乱,却依旧恭敬的应声,转身整齐的下楼。
我最后看了眼Sharon优雅丰满的背影,转身回房。
洗漱过后我换了衣服下到二楼主人房看望Alfred,推开房门我一眼就看到Sharon贤惠的坐在床沿喂Alfred喝粥。
“Yuki,来看你父亲吗?快过来坐。”Sharon一副慈母的模样,热情的站起身招呼我。
我看了眼期待的望着我的Alfred在心里轻叹,朝床边走去。
“今天天气很好,一会我们去花园散散步,好吗?”我在床沿坐下温和的笑道。
Alfred笑着轻点了下头。
吃过早饭,我推着坐着轮椅的Alfred漫步在徐徐微风中。
“明天我让瑞奇送你回日本。”Alfred淡淡开口。
我在他身前蹲下身,握住他冰冷无力的手,“给我十天的时间。”
“Yuki,不要勉强自己,我不会再逼你,我会改遗嘱。”Alfred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就因为我来看你吗?”我笑道。
“我没有想到瑞奇真的能把你带来,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不得不承认,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能看到最爱的亲人,比任何金钱堆砌出来的荣誉和奢靡都来得美好。”Alfred目光迷离悠远,苍茫的绿在他金色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渐渐的那片绿慢慢的模糊了起来,仿似涌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撇开眼站起身,“想见妈妈吗?”
“不想。”Alfred垂眸坚定道。
“好,我永远都不会和妈妈说你现在的样子,她可能会怨你一辈子,但是她记忆中的你,永远都是那个高大英俊的Kahn。Von。Alfred。”我笑道。
“Yuki,幸村精市是个怎么样的人?”Alfred笑道。
“我们相爱。”我露出甜蜜的笑容。
“Yuki,你们要幸福。”Alfred无力回握我的手,指尖不住的轻颤。
我包住他的手,微笑道,“我们会的。”
“听说你明天就回日本?”Sharon倚在廊柱边淡淡的出声。
“嗯。”我趴在喷泉边,摊开手承接着细密的水滴,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渐渐流逝,滴入水池,然后又被吸起,重新喷洒开来,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我很奇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Sharon语气不掩兴味。
“像我这样不喜欢权势,不喜欢钱?”我站起身拍拍手转身看她。
“没有人不喜欢钱,我也喜欢,但是在我心里有个尺度,够用就可以了;高高在上的权势,让人荣光万丈,可是没有我要的自由。”我淡淡开口。
“别在那里惺惺作态,谁知道这些是不是你的心里话!”Sharon嘲讽道。
“随便你怎么想。”我瞥她一眼步上台阶。
“你们这些天之骄子都是这副德行,人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比谁都虚伪,我是爱钱,可我光明正大的表露了出来,可你们呢?”Sharon拽住我的手腕恼怒道。
“你在说什么?什么天之骄子,你难道不是吗?”我拍开她的手转身怒视她。
“我才不是,我只是我父亲跟一个**生的孩子!”我讶异的挑眉。
“从小我就只能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我那些尊贵的兄妹住华丽的大房间,吃高级的餐点,穿漂亮的衣衫,戴美丽的首饰,天知道我有多么的嫉妒他们!但主还是眷顾我的,随着时光的流逝,在众人的眼光中,我发现了我的资本,我遗传了我母亲的美貌。”说到这Sharon勾起抹梦幻般的笑容。
“于是我费尽心机混入了上流社交圈,慢慢的攀上了你父亲这棵大树,也慢慢的,我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开始正眼看我,甚至在公共场合公开承认了我是他女儿的事实。我知道我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近了,拉近我和我梦想的距离是什么?就是钱,就是权势!没有这些,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Sharon疯狂道。
“就因为这样,你不折手段的拆开我的父母,甚至还要杀我?”我开始觉得她可怜,遂怜悯的看着她。
“没错!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在可怜我吗?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听到没有!”Sharon大吼。
“Sharon。York,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平淡生活的美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快速的离开。
晚餐时间Sharon又恢复她一贯的美艳装束,精致的妆容,性感的衣裙,丝毫不见下午的狼狈和疯狂,我没由来的开始替Alfred担心,和这么一个歇斯底里的人住在一起,神经得绷着很紧吧,说不定还会威胁到自身的安全。心神不定的吃过晚餐,我便把瑞奇叫进了房间。
“瑞奇,好好照顾我父亲。”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澜无波。
“这是我的责任,小姐放心。”瑞奇坚定道。
“瑞奇,我……”我咬着下唇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我知道瑞奇是Alfred的心腹,但我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小姐是担心夫人吗?”瑞奇难得的露出微笑,望着我蓝眸溢出淡淡的温和。
“嗯。”我点头。
“小姐放心,我会保护好先生,直到他自然生命的最后一刻。”瑞奇淡笑道。
“谢谢你,瑞奇。”我朝他恭敬的鞠了个躬。
“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姐早些休息吧,明天晚上就能看到筑紫夫人和幸村少爷了。”瑞奇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我笑了笑便上床很快的沉入黑甜的梦乡。
后来的我不止一次的后悔那趟柏林之行如此仓促的结束,如果当初的我留下来陪着Alfred直到他的辞世,肯定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这么多的事情,就因为我当时的执拗和侥幸心理,让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