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和兰珠正在说话，一个男人过来邀请兰珠跳舞，兰珠没有意愿，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怎么也看不出是跳舞的男人有些怀疑。
男人跳舞难道都是因为女人吗？虽然她自己也找不出什么高尚的理由来，但是一想到男人的心思，她就觉得烦闷。重点是酒会马上就要到了，按照他们的说法，她总免不了要跟参加酒会的男人跳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自如。总之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也害怕这种感觉。
小仙赶紧解了围，主动拉着男人进了舞池。兰珠正在愁着该走还是该多坐一会，她心中有些郁闷，刚出了舞厅门口，金朗正进来，他的车停在不远处。
不会是看到我来就要走了吧？金朗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整理着刚才被风吹乱的发型。
没有，我只是刚好准备走了。兰珠绕过金朗，今天她不想跟金朗在这些没有所谓的问题上多费唇舌，现在的她只想安静地一个人走走，对于即将到来的酒会，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当初想要帮家里分忧的勇敢，现在都被狗吃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女子。
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金朗说着却没有跟上去。
不用了，多谢金少爷的好意了。我想走走。兰珠虽然不想多费精力来与金朗周旋，但是他毕竟是金家少爷，总不好给他冷脸。酒会的事情说不定还有很多地方要他帮忙，她现在似乎才终于明白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无奈了。
那你去哪，我走路送你。金朗放弃进舞厅的打算，三两步就跟上了兰珠。
你的车不要了吗？兰珠回头看了一眼金朗停在舞厅墙边的车。金少爷，我只是随便走走，等下就走回家了。小仙等你很久了。
车在那又不会丢，小仙在舞厅里也不会丢，你就不一样了，你来省城才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等下走丢了可不好办，我这是尽地主之谊，这省城哪条道我不认识，黑的白的我都一门清。金朗说起来头头是道，虽然他明显感觉到了兰珠的拒绝，但他偏偏不接受这种拒绝。
我等下不认识路了叫辆黄包车就回去了。
那更不好办，这省城可不比你那乡下民风淳朴，要是遇上个抢劫的可不好办，要是人家劫财顺便又劫色怎么办？那付秋阳还不来把我劈成两半？金朗无心的玩笑话却让兰珠更添一丝烦闷，付秋阳眼里只有姐姐，哪里会管她死活？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来千娇百媚学跳舞了。上次因为金朗的一句无心之话，她居然想了几日，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付秋阳有好感，虽然最后掐掉了这个想法，但她是确实苦恼了几日。
这再往下走就真的全是黑灯瞎火了，等下我都不认识路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这省城的夜景吧，让你开开眼界。金朗察觉到兰珠可能是有心事，看她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他还担心是不是在舞厅里遭遇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但是他也没敢多问。
兰珠没有拒绝。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没有再往前走了。
跟我走吧。金朗拉着兰珠就往回走，兰珠并没有反对。
省城的夜晚一半寂静一半喧哗，从千娇百媚所在的省城最繁华的街道一路走过去，街道开始变得静谧，能听得清楚风吹竹子簌簌作响的声音。金朗破例地一路安静地配合着兰珠的心事，兰珠跟着他一路走着，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她熟悉的街道上，等她发现时，已经差不多到家门口了。
你不是说要去看夜景吗？兰珠不解地问金朗。
走了这么远，到处都是夜景，可是你都没看到。既然你也没有心情看夜景，就早点回家休息吧。金朗略显遗憾的说，其实他心里确实有些遗憾，本来想陪她多走点路，但是看她心情不佳，让她早点回家还是最安全。
兰珠没想到金朗竟然早就打定主意送自己回来了，心中不免有些小触动。金朗没有发现夜色中兰珠的眼神中有一丝微波荡漾。不过兰珠很快抚平了波浪，她想起了小仙，她对于眼前这个还不算熟稔的金朗一点都不了解。
等几天就是酒会了，酒会那天再见吧。不要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金朗没预料地在兰珠头上亲昵地抚摸了一下，打断了兰珠心中小小的感动，连在眼眶酝酿已久的泪珠都被吓退了。她像触电了一般往后退了一小步。
快点回去吧。金朗说着自己动手把兰珠掰转过去背朝自己。兰珠犹豫着是该跟他说谢谢还是再见，在她终于决定了说再见的时候，等她转身，留给她的是茫茫夜色和渐渐远去的金朗的背影，兰珠看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却顿觉在这夜色中显得那么孤独和冰冷。
他怎么不说再见就走了？这个问题缠绕了兰珠一整晚，大概一直纠缠着这个问题，兰珠晚上似睡半醒，仿佛金朗一直都守在她的床边。
如果不是小仙提醒，兰珠都没有想到要去买一套礼服参加酒会。兰珠前一天就告诉明玉第二天要去百货大楼买衣服，小仙只有白天才有时间，但明玉上午要去圣玛利亚学院有两节国文课，只能安排下午去百货大楼。
下午一点在百货大楼门口等。明玉上完课因为有点事耽误了，办完事她赶紧从圣玛利亚学院赶去百货大楼，她刚走出学校，刚好有一辆黄包车，上了车她就先告诉拉车的师傅要快点，如果能早到一点，她还有点时间去找东西吃。
拉车的师傅谨遵嘱咐加快了一点速度。汗水顺着眼角流进眼睛，拉车的师傅顺手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掉汗水，正是在十字路口转弯的时候，一辆汽车停在那里正要发动，拉车的师傅就径直撞上去了，坐在车上的明玉都没稳住往前倾了一下，还好没掉下车，但也着实受了惊吓。
拉车的师傅正回头关心明玉有没有事，被撞的汽车上已经下来一个胖子，应该是司机。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拉扯的师傅已经头低了半截。
你怎么搞的，这车停在这里你眼睛长在裤兜里看不见吗？司机还没有察看汽车有没有损伤，先嚣张地责骂起拉车的师傅来，拉车人放下黄包车赶紧道歉，不管对错，这省城能开汽车的非富即贵，赶紧道歉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恐怕就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知道这车上坐的是谁吗？你有几条小命横冲直撞的？司机还是不饶人地继续教训拉车人。明玉已经看不过去了。她看到车上还有人，看那样子应该是车主人，明玉不理睬司机的纠缠，走到车窗边去敲了车窗，如果她知道坐在车里的人是她惹不起不该惹的人，或许她就会多考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去多管闲事了。
爸，我下去看看。金文秀请示了金正昆，打开了车门。金正昆在开车门的罅隙间瞥了一眼外面。
怎么样？没撞伤人吧？相对于司机，金文秀表现得太礼貌了。这让明玉忘记了她要说的话。金文秀自己走到车头去，察看了车也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拉车的师傅已经被司机骂得狗血淋头面无血色了。
阿齐，车没什么大碍，不要太过分了。金文秀制止了司机的喧嚣。你们可以走了。她转身朝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拉车师傅说。
明玉抬头看着金文秀，虽然她希望结果是这样，但是金文秀和司机的逆差太大让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明玉看着金文秀转身上车，她没有注意到车里的金正昆一直注视着她，那双精明的眼睛中散发着精光。
明玉到百货大楼的时候兰珠和小仙已经等了一小会，三人直接进了大楼。小仙对百货大楼轻车熟路，虽然她不常买衣服，但是也是经常陪着千娇百媚的姐妹来这里逛的，哪家店在哪个道她都一门儿清，考虑到兰珠姐妹都没有逛过，她还是耐心地带着她们挨个店的逛。
兰珠毕竟跟明玉接受的文化教育不一样，又或者是思想偏于保守，挑衣服的时候她还是多注意到中式旗袍，对那些千奇百怪的洋装她一点都不在意。明玉和小仙都看中了一条白色的洋裙，一定要让兰珠试一试。
到了这省城呀，就要入乡随俗，这省城里的阔小姐都爱穿洋装，你也要改变一下风格嘛。你看这件洋装真的很适合你，你就去试试嘛。小仙推着兰珠去试衣服，兰珠还在犹豫，一边的售货员已经不耐烦了，她刚好认识小仙，上次小仙跟舞厅的同伴来买衣服，同伴还跟着售货员吵了一架。
对不起，这件衣服不能试。售货员语气有些不大好，她以为兰珠和明玉也都是舞女，心里早就给她们降低了档次。
为什么不让试？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明玉还没明白这售货员为什么态度这么不友好，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不让试就不让试，这是我们店里的规定。售货员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让试，反正她就是不让试。
你们这是什么规定？哪有卖衣服还不让试的？这百货大楼里面哪家店的衣服不让试的？小仙对这百货大楼的店都相当熟悉。
这件衣服只有一件，确定要买了才能试穿。像你们这样的女人，不适合穿这么素颜色的裙子，去舞厅的男人不会喜欢的。售货员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对小仙这种舞小姐的鄙夷。兰珠比小仙还先反应过来，小仙突然回想起来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争吵，脸上不觉有些燥热，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这样的女人？我们是什么样的女人？同样是女人，还要分什么三六九等？兰珠见小仙自己没做什么反驳，她站出来打抱不平了。之前她虽然对小仙有点看法，但是几日接触下来，她和小仙也算熟络了，她能感觉到小仙的身不由己。
售货员被兰珠的话说得脸上有些臊了。她只是见小仙是舞小姐，有心出言相欺，但是她现在才仔细思量兰珠和明玉，见她们的穿着，应该不像是舞小姐，倒像是大家闺秀。
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高尚？职业能分出高尚？还是衣服能分出高尚？如果衣服能分出高尚，那猴子穿上衣服也能分出高尚来？兰珠没经大脑就说出了这些“道理高深”的话来，让一边的明玉忍俊不禁，又气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兰小姐，算了，我们换家店买衣服吧。小仙拉住兰珠，她被售货员的话说得脸上有些燥，自知自己这种人身份卑贱，只是想不到凌兰珠会如此维护她。
什么算了不算了，我今天还非要在这家店买了，这什么破衣服还怕我们买不起吗？叫你们老板来，问问你们老板这裙子是黄金做的还是玛瑙做的。兰珠虽然说得轻声细语，但是话里的坚硬让售货员有些紧张起来，她说着还撩起裙摆来摸了一下。售货员一听说要找老板来，心里急了。老板自然是不会管这买主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出得起钱就是衣食父母。
小姐，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们个折扣。我们老板每天要打烊了才会来，不要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在这等了。售货员见兰珠的架势赶紧服软。
那没事，我们就在这等到你老板来，反正我们这种人都是游手好闲的人，也没什么事可做，有的是时间。兰珠偏偏跟售货员杠上了。小仙见售货员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些内疚，一切都因自己而起。
兰小姐，我们走吧，到别家店去看看。小仙似乎犯错的是她，讪笑着乞求兰珠放过自己一般。
好了兰珠，不要跟人家计较了，等下时间不早了，买了衣服我带你去楼下吃西式甜点。一旁的明玉像哄孩子般拉着兰珠的右手就半拉半就的把兰珠拉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