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
姬溯念着这个名字,感受着怀中那人的体温,心中所有的惊慌不安都尘埃落定,三生有幸,过了几万年,他还能遇到她。
丹墨感觉自己被越抱越紧,她不知道姬溯嘴里那个叫朱华的人是谁,不过他可不可以松开她,她被弄疼了。
“你认错人了,放开我。”丹墨用力挣脱。
姬溯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闻言苦笑:“是,我总是认错。”
从前识不得自己的本心,现在识不得对的那个人,为什么会错把尹书认成朱华,两人明明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丹墨不习惯跟别人近距离接触,更何况还是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她都说他认错人了,他到底有多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调动体内气流,丹墨张开手掌,朝姬溯丹田拍去。
姬溯身体一僵,从喉中咳出一口血,手上动作却是一点都没放松。
他疯了不成?丹墨脸上升起不耐,“我只用了三成力,你难道想死在这葬礼里?”
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以前,恨我入骨,我愿意死在你手上,毕竟曾经的我那么混蛋。
一缕菡萏香串入鼻间,姬溯眼睛睁大,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见到尹家那个小丫头会那么激动,明明有丝违和,这么多年也把她捧在心尖上,原来,原来……
白捷身上的那三颗朱华的莲子……他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我以后都不会放开你的。”再也不会。
这人该不会是傻子吧,丹墨很郁闷,她只不过是来念个经文,也能被疯子盯上,真该去烧烧香,去晦气。
总被拖着也不是办法,丹墨运功,准备动粗。
就在她准备把这莫名其妙的人掀开时,闭合着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尹家大小姐尹书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在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时,冰封三尺,眼神仿佛要杀人似的盯着两人。
“喂,你女朋友来了。”丹墨推推狗皮膏药似的男人。
姬溯转过身,并没有放开抱着她的动作,丹墨被带着转圈,差点没栽到他怀里。
几步之外的脸和万年前那张无辜惹人怜的脸重合上,姬溯想着她做的那些腌事,厌恶感几乎瞬时涌上心头,表现在脸上,就是让人退步的嫌恶。
尹书从来没在姬溯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不,严格来说,姬溯从来不会这么对着她,这么明晃晃的厌恶。
那个曾经疼她如命的男人哪去了,眼前的姬溯好陌生。
当年朱华的尸身被苍冥抢走后,姬溯整日在九重天上灌酒,开始时喝多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喝,可是后来再烈的酒都不能让他有半分醉意。
连逃避的机会都被掐断,姬溯不顾九重天上众仙的劝阻,只身到下界寻找酒酿,他想一醉方休,醉死最好,那样就不用被悔恨无尽折磨。
凡间的酒烈的很,痛苦连着泪,咽下去,从喉口烧到胃里,疼到麻木。
姬溯总没能醉死,但介于醉生梦死
之间,不像个仙,像个平常的男人,七情六欲比一般人还要强烈。
路过繁华的街市,有小孩子指着他说,娘,那个哥哥眼睛红通通的,好可怕。
女人警惕的看他一眼,拉着孩子快步走开,隐约传来一句,大概是个疯子吧。
她说的对,姬溯离疯已经不远。
魔族对外重兵把手,别说是个人,连只苍蝇也进不去,九重天刚和魔族交战,如果再来一场战事,归隐的姬驭一定不会放任不管,到时必定腥风血雨。
朱华生死未卜,姬溯的脑海里总一遍遍回放那摊妖冶如花的血,那么多血,仿佛流干了似的,朱华还活着吗?
下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姬溯在人间待了一年,喝遍了天下的酒,知道了一些事,心彻底死了。
原来当年在九重天上,白捷那一段自我剖析都是假的,可笑当初他因她遭遇可怜而心生怜惜,白白辜负朱华的一心付出。
再仔细回想当年在那密境之中,白捷被朱华刺中,他被气急了眼,根本没仔细多想,那一剑,怎么就不偏不倚恰好将白捷的内丹刺中。
他当年为了让白捷成仙,花了不少精力,所以好不容易凝结的内丹四分五裂,他自然怒火攻心。
白捷攻于心计,把他的心镜算计的分点不差。
“你们在干什么?”尹书的声音里充满着怒火,吊起的眉眼破坏了清秀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姬溯担心什么似的,把丹墨护在怀里,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朝门口走去。
尹书从认识姬溯开始,就被他捧在手心里,哪怕是别人在背后嚼一句她的舌根,姬溯都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她以为,姬溯会一辈子宠她,所以肆无忌惮的耍着小脾气。
可是现在姬溯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那天在医院里,看着她好比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曾经的珍视全都烟消云散。
她看着尹书抱着那个女人,心里慌的不行,一把抓在姬溯的手臂,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说得上讨好的笑。
“阿溯,你怎么了,是不是之前头疼的时候,我说话重了,我向你道歉。”她咬着下唇,像以前两人闹矛盾时那样扮可怜:“我应该陪着你的,你身体不好,我还老任性……”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说再无聊的话,都可以动都不动的听着,讨厌一个人,就算她妙语连珠,也觉得厌烦。
姬溯挥开尹书的手臂,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以前的梨花带雨,现在的狼狈恶心。
“你以为我会一直被你耍的团团转?”
念在万年前的旧情,他不追究什么,只是以后,她如果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必定不会放过她。
“到此为止吧。”结束了。
撂下这句话,姬溯拉着丹墨,和尹书错肩,离开。
错身离开的那瞬间,丹墨微微扭过头,慢镜头似的,把尹书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在这人世活了几千年,见过的人就像地上的蚂蚁,多不甚数,好的,坏的,各种类型,见过不少。
却少见到尹书这种,一瞬间把恶意全放到脸上,眼睛好像毒蛇的瞳孔,闪着冰冷歹毒的光,脸颊绷紧,想必牙都咬断了,才没有将胸中的积怨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