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市中心最好的医院里最好的一间病房。
尹书红着眼为躺在床上的姬溯擦拭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手里的毛巾早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
自从下午被送到医院姬溯就一直苍白着脸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这几天太累了，休息到自然醒就好。
放下毛巾，尹书的手抚上姬溯的脸颊，只觉得他好像瘦了很多，怪她，怪她明明看出来他身体状况不太好，还硬要拖着在半路上遇见的他逛街。
掏出手机，尹书按出一串熟悉的数字，短暂的嘟声之后，有人在电话那头开口“：这里尹家，请问哪位？”
“是我。”
“是大小姐啊，老夫人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尹书闻言拿开手机，看了看对话框上的时间，一点二十，老不死的怎么还不睡？
“祖母还没睡下么？”
“老夫人早就睡下了，不过刚刚被咳醒了，现在二少爷在身边伺候着呢。”
“这样啊，徐管家你叫王婶接下电话。”
“这么晚了，王婶早就睡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为难。
尹书一瞬间就皱起眉头“：我记得我们家每个月都有按时付工资给她。”主子有要求，下人难道不应该随传随到？
“这......我这就去叫她。”话筒被搁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哼，不给点厉害瞧瞧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小姐，你找我？”王婶的声音还带有些刚起床时特有的鼻音。
“你马上煲点汤送到市医院来，快点。”话说完，尹书不等那边的人要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尹家老宅。
王绣愤愤放下电话，什么毛病，三更半夜不让人睡觉打电话过来让她煲汤。
转过身，她朝身后一直站着的老人福了一声“：徐老，我今年也50多岁了，儿子在郊区买了套房子就等着我去享福呢，我准备过两天就收拾收拾离开，您看......”
徐章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再缓缓吧，老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你在尹家二十年，老夫人早就习惯吃你做的菜了，再容我几天，我会找到跟你手艺差不多的厨子的。”
到底是不放心老夫人，王绣点头“：那行吧，我在多留几天。不过今天晚上的事情再来几遍的话，我怕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她不年轻了，五十岁的人实在是经不起来回折腾。
“辛苦你了，我会尽快找到接替你的人手的。”
王绣摇了摇头，朝厨房走去。真是造孽，不知道这样的家族里怎么会养出如此刁蛮任性的女儿。
二楼。
“咳咳咳。”乌木床上，一满头银发的老人咳得撕心裂肺。
“祖母。”尹纪满脸担心，手顺着她的背一下下的轻拍着。
又是一阵猛咳，片刻后，老人拿开放在嘴上的手帕，一滩暗红色的血在雪白的拍子上触目进行的显眼。
尹纪大惊失色“：祖母！”
东方艺虚弱的朝床柱子上靠“：我还没死呢，你叫什么叫。”
“早知道祖母的病这么重，我就应该早点回来。”尹纪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她身后。
说到这个，东方艺拍床沿“：小兔崽子，这么多年也不想着回来看看我。”刚说完，就因为过于激动而又咳了起来。
尹纪连忙为她顺心口，“：您别动气，别动气。”
“我只是想混出点名头再回来看祖母。”
东方艺闻言看了他一眼，重重叹出一口气“：哎，这些年苦了你了。”当年白白净净的孩子现在长高了，但也黑了。
尹纪摇头：“我不苦。”苦不苦他心知肚明，但是有些话有些事是不能在老人家面前讲的。
略微坐直身子，东方艺伸手费力指向尹纪后面的一处地方“：柜子最下一层抽屉右边有个暗格，暗格旁有个不明显的按钮，你按一下，把暗格里面的盒子拿出来。”
尹纪掉过头，一个老红木的衣柜静静的矗在那。
走过去，尹纪照着她说的找到最下一层抽屉，抽屉抽到一半再想往外抽的时候卡住不动了，手摸向抽屉右半边，仔细摸索之后，尹纪突然摸到一个和抽屉平面一齐的圆形，按下去，暗格几乎是弹了出来。
暗格里面确实有一个盒子，不大，拿在手里却意外的沉。
尹纪关上暗格，推上抽屉，回到床边。
“是这个吗？”他把盒子伸到东方燕面前。
东方艺点头“：打开它。”
尹纪哦了一声，用手掰盒子盖，盒子连一条缝都没被打开，以为是自己用的劲太小，他加大力气，盒子还是纹丝不动。
“用术法。”东方艺补充到。
您不早说，尹纪回她一个幽怨的眼神。
手上凝出蓝光，尹纪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开盒子。
东方艺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祖父当年可是一点力气都没费的就打开了。”
我能跟祖父比么，那可是牛哄哄的人物。
“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盒子里面的东西跟尹纪料想的差不多，是一枚戒指，不过这戒指跟一般的戒指不太一样。
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戒指，颜色晦暗，指环上一个拇指大的骷髅头诡异的笑着，空洞的眼窝里两团冥火一跳一跳，明明灭灭。
“这是尹家世代族长的信物，幽冥戒。”东方燕从他手上拿过戒指。
尹纪皱眉，祖母她现在把这东西拿出来是想干什么？
东方艺摩挲了下戒指表面，嘴角勾起一抹回忆的笑“：我记得你祖父总爱把这东西戴在食指上，他手白，衬着这幽冥戒显得特别漂亮。”
“祖母。”
“恩？”
“我下去看看药煎好了没。”说着，尹纪站起身。
“坐下。”东方艺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
尹纪没听见似的往门口走。
“你给我回来坐下！”东方艺锤床沿，同时因为情绪激动又是一阵猛咳。
深吸一口气，尹纪终究还是回去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的帮她顺心口。
“你父亲是个混球。我和你祖父就他一个儿子，从小惯着他长大的，他要自由恋爱，可是他自由恋爱的对象配不上我们家。以为娶了你母亲，能让他死心，没想到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那么大，他忘不了那个女人，整天借酒消愁，整个人颓废的不像话。我和你祖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毁了，才允许那个女人进门。孩子，你恨不恨我和你祖父？”东方艺手摸上尹纪的脸，眼眶里水迹隐隐。
尹纪低下头，额前滑下的碎发把他的表情很好的掩盖住“：我不恨你和祖父，我恨他。”恨到入骨。
东方艺知道尹纪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是她儿子，也是他的父亲。
“是尹家对不起你母亲，要不是当初我们上门去求亲，她这辈子也许会过得幸福。”而不是郁郁寡欢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