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咂了一下嘴,仿佛有点底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好半天才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厚着脸皮的说道:“喂,你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说现在我出来现钱花完了,暂时还不了而已,难不成?”
少女冷笑道:“喂什么喂,欠着我的钱还不给我客气点,小朋友,叫姐姐。”
胡杨明明感觉的出来,尽管她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差不多,但年龄的确应该比他大一两岁。可是,管这样一个女生叫姐姐,胡杨还是觉得好别扭。
要是叫出口,自己的面子岂不是丢尽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言语针锋相对之下自己一直处于劣势,气势上的碾压不是装腔作势就能达到的,也不单单是智商上的藐视,而她那令胡杨气炸毛的冷笑,完全是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的态度。
这已经不止是年龄大一两岁的问题了。她完全是一副俯视可怜生物的姿态。
“呵呵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比我大啊?”胡杨厚着脸皮逞强。
“我的朋友,凡是和你一样不好好学习出来混的,现在好几个都进去了,而你作为一个小混混还跟同学在街上打架,跟父母顶个嘴,叛个逆就觉得自己很拽很酷炫,小朋友,你low爆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你‘干坏事’的档次看,你也就是个青春期的小屁孩儿?”
胡杨正想反驳,少女却有些不耐烦地收起了一脸的嘲笑,坐在床边却突然俯下了身,双手撑在胡杨脑袋两侧的枕头上,脸低下来贴近胡杨,几乎就要碰到胡杨的鼻尖,威胁般和胡杨四目相对,一字一顿的说道:“这笔钱你要是敢赖账,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她说的很郑重。
胡杨却满不在乎的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拿这个来威胁我?你以为我怕死?人嘛,不就是早晚的事吗?你很怕吗?”
这几句话,不过是判逆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胡杨说道却很轻松,也没有要挑衅的意思。
他的笑一直带着些小孩子般的轻松快乐,说出这番话时还带些单纯的笑意,仿佛说的不是生死这种沉重的话题,而是少年间常说的玩笑话。
“无所谓了,”少女竟然没有接他的话,心不在焉的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无所谓,不要赖账就好。”也没有再回头看胡杨,慢慢走了出去。
胡杨一直看着她走出去,带上门,失神的盯着门,他没有再想其他,目光就那样久久的停在门上,又恢复了他每次一个人时的状态,无所谓般满不在乎的脸,却配上了一双单纯而悲伤的眼睛,脱去玩世不恭的外壳,一个人的房间里,一颗孤独空虚的心脏暴露无遗。这就是为什么他特别怕一个人独处。
有些事,他不想去想,想了也没什么用,不过是心寒的更彻底。
他没有心事,也不曾为那些事心烦,现在他已经习惯心里什么也不放,就让它空空的悲伤。
门外,少女长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老天还真是不公平,想活的人活不成,不怕死的人却还是活蹦乱跳。”
……
胡杨推开家门,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整洁安静,可这也是胡杨最厌恶的一点:没有一点垃圾尘土同样也没有一点人的痕迹。
他自己都毫不察觉的叹了口气,把鞋一蹬躺在了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明媚温暖,可在穿过他家大大厚厚的落地窗之后也变得冰冰凉凉毫无生气。
他发了一会儿呆,掏出手机,从出院后他就一直在看,几个兄弟在他昏睡的早晨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没有接,后来可能就玩忘了,没再打来过,而他爸的号码,包括手机和公司的电话,竟然也都没有一个。
其实,常常就算是打过来,胡杨也会故意不接,有时甚至连着挂掉好几个。
他再次心痛起来,他明明知道,是自己不愿接电话,可心中还是想不通,每一次都是这样,对自己不闻不问,作为老爸,打不通电话就不能亲自来看一下自己吗?自己就这么不重要吗,消失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那要是自己就那么死在大街上了,他会不会过个一年半载或者是警察上门找他去认尸体,才想起找自己?
自己到底和他还也没有关系?
但胡杨没有再往下想,清醒的时候他会刻意回避这些问题,也许是他自己知道,有些问题,自己真的不敢深究下去,他不想面对那个像小孩般嚎啕大哭的自己。自己曾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叛逆学坏,可他并没有为此在自己身上多花费些时间,从那以后……
胡杨伸手揉揉脸,强迫着自己不再想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从钱包里翻出了一张纸条,上面是那个女孩的号码,下面写着女孩的名字:漠北。
一想到这个女孩子,胡杨嘴角荡起了笑意。
明明和自己针尖对麦芒,即使只是言语间的交锋也是寸步不让,可她偏偏让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漆黑闪亮的眼睛里的狡黠,嘴角微挑的一丝坏笑,灵动而又随性,一切感觉都在吸引着自己。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至少在自己见过的里面没有比得上她一半的。但吸引胡杨的,不单单是她的漂亮。
胡杨咧嘴笑了一下,又将纸条放进了钱包,这是他一个人呆着时少有的笑容。
他甚至有种‘坏坏’的想法:这点钱他还不想马上还。当然,也只是随便想想的。
但他知道,自己该找老爸要钱了,尽管他不想承认,每一次那样奢侈大手大脚地要钱花钱,只是证明老爸还在乎自己的最后的方法。用这种方法证明爱,可笑也确实无奈,毕竟,那么一大笔钱,在任何人那里,即使再有钱,都不会轻易花给一个不在意不相干的人,这还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