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的八月,天气依然炎热,大夏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城,山城东头一座古朴幽静的四合院里,应届高中毕业生易无痕静坐在老槐树下的榆木板凳上一边乘凉,一边把玩着一个鸭梨大的水晶球。
水晶球呈晶莹剔透的鹅黄色,洁净,温润,细看之下,表面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流光时隠时现,时而似水纹一样四面扩散,时而又似漩涡一样向中心聚集。
水晶球表面这些光影的变化本极淡极从容,突然,似乎像发生了什么变异似的,一丝蓝光从左到右以极快的速度划过,易无痕那清澈无瑕的瞳仁里同时也闪过一丝光影,分不清是水晶球的光影倒映在了他的眼睛里,还是他眼睛里的光彩倒到映在水晶球上。
光影闪过,易无痕似乎有所察觉,他缓缓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几片暗青色的长条型叶子,像包棕子一样把水晶球包裹起来塞进一个带松紧收口的小布袋,然后再把布袋小心地塞进上衣的口袋里。
走到门口,打开本来只是虚掩的院子的木门,这时一辆蓝色捷达出租车刚好缓缓开了过来停在院子门口。
车上下来二人。
年长的男士五十岁上下,寸头方脸,白面微胖,量体裁剪的唐装上衣配合他那温文尔雅的淡定气质,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他绝对不是这山城里的普通人。
在这风度儒雅的男士身旁,一个年纪约摸十八九岁面容姣美的女生婷婷玉立。
面料柔和的浅蓝色暗花短袖T恤,带手工破洞工艺的浅白色ONLY时尚牛仔小脚裤,把一个青春洋溢的城里少女那曼妙身材勾画到恰到好处,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一种调皮与好奇的神色与那男士相对庄重的神情形成鲜明生动的对比。
从车下来看,少女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不停四下张望,似乎对山城的一切都充满着新鲜感。
等二人从车上下来站定之后,那辆出租车就缓缓开走了。
“是丁叔叔吧,我是无痕,里面请。”
易无痕走近几步一边跟二人打招乎,一边去顺手接过对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
来人正是华国最著名的医学教授,现任津卫市人民医院副院长的丁华云教授和他的独生女儿丁纤纤。
“十二年啦,华云老弟啊,我们师兄弟要见过面可真不容易,呵!呵!”一个爽朗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精神饱满的五十来岁的男子几步就来到院子中央。
“这一天!我也盼得心急了!”丁华云快步向前,在院子中央,两个长者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四目相对,不禁都眼里都闪出了泪花。
进到侧屋的客厅,易南山、易无痕父子与刚到的客人丁华云及他的女儿丁纤纤分主宾坐下,两个小辈都是第一次见面,在分别给两个长辈行过礼之后,易无痕找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出来,长辈们几十年的旧情哪是一时半刻聊得完的,他根本插不上话也不感兴趣,打飞腿走人自然是上上之选。
易无痕前脚刚出门,丁纤纤就追了上来。
“小易同学,你竟然敢比姐姐我还溜得快。”
“茶都没喝完吧,纤纤姐,你也不慢哦?”易无痕笑着回应。
“代沟,这就叫代沟,你懂不懂!!我爸说他来此是有要事要办,本姑娘陪他前来主要任务就是游山玩水,这次你可要好好带我去玩一玩罗!我看你这山城四周的风景可比一般的风景区还要好!”纤纤一脸得意地说。
“这里又不是景区,又没用游乐设施有什么好玩的,难道带你这个城里大小姐上山掏鸟,下河捞鱼啊!”易无痕打趣道。
“好啊,好啊,哪里有河啊,就带我去捞鱼好了,风景区的游乐设施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是要体验最原生态的山里生活!”纤纤竟然没听明白易无痕的话的意思,高兴地跳了起来。
易无痕无奈的耸耸肩膀,不过刚好今天也没有啥事,高考过后假期里也是无事一身轻,那就带她去河边走走,再说人家远来是客,他不招乎这个美女,家里还真没人招乎她。
“你好像也很贪玩咧!”丁纤纤一边跟着易无痕走一边说。
“我贪玩吗?只是平常难得有人陪我玩而矣,便宜你了!”易无痕兴致起来,带着纤纤大美女就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走去。
“你没有朋友同学吗,刚高考完吧,同学之间应有不少活动吧?”纤纤纳闷,像他这样十七八来岁的应届高中生,最后一个假期一定是玩得最凶的。
易无痕当然也有不少同学校友,但用一个不恰当的词来描述他与同学的关系,那就是纤纤刚才提到的“代沟”二字。
在他的同学眼里,易无痕是受人尊敬的高不可攀的存在,不但学业成绩一直全校第一,十八岁的他更是这个小山城里出了名的神医,经他之手治愈过的疑难病例数不胜数,现在中医院里就有一间他的专门的门诊室,还且只要他的门诊室一开门营业,就医者就会闻风而来,这一切直接就导致了易无痕几乎没有同龄的知心朋友,所以纤纤的问话,易无痕无从回答。
“装什么装嘛,说嘛,为什么你没有朋友,是不是你这人太扣门了。”纤纤狡黠地笑着,嘴上一点都不放松。
正在这时,路旁一个六十来岁老人看到易无痕他们走过来,连忙向他们打招乎:“小易大夫您好!”。
“刘大爷好!”易无痕淡淡的回应。
又走了一会,又遇到几个人与易无痕打招乎,他们的口气都是那样尊敬,甚至有几个年长的妇人在跟易无痕打招乎时,不是一般的点头,直像在躹躬。
眼前的一切都上城里来的丁纤纤看得惊讶!
总算来到了小河边,难得玩一回的易无痕脱了鞋卷起裤脚子就下到小河里,那架式似乎家里急缺夜晚菜一样。
小河里各色大大小小的鱼儿不少,但泥沙也比较深,丁纤纤不敢下河,只在岸上时而不时的大叫大喊。
“快,抓这个!”
“看,这里……看这里还有……”
但抱歉的很,这个受人尊敬的小易大夫抓鱼的技术却普通得很,他在河里折腾半响,搞得一身衣服都湿了大半,连一条鱼屁股都没有摸到。
还好他们遇上了另一个来河里捞鱼的汉子,刚好是易无痕的一个病人家属,对方见小易同学完全不会抓鱼,说什么也要把他抓到的一大筐鱼送给他们,易无痕推辞不过,只好挑了几条大白鲫用草绳串起来。
虽然自己没有抓到鱼,但也得了几条鱼,两人也算是尽兴折腾小半天,看着时间不早就收工回家。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你那么客气?”回来的路上再遇到有人跟易无痕行礼之时,丁纤纤忍不住好奇的问。
“谁叫我们是医生,没办法?”易无痕淡淡地回答。
“我爸是全国获得著名的医学教授,好像还没有到你这种受尊重的程度,何况你今年才高中毕业,你应还没有拿到行医执照吧!”丁纤纤更加不解,虽然第一次来这山城,但山里人不善伪装,她完全看得出跟小易打招乎的人绝对都是怀一颗真城之心,较城里那种医患关系表面上的尊敬是完全不一样。
“有没有执照,我们都是医生!”易无痕理所当然地说。
“我今年才上大二,但还没能拿到执照,还算不上是医生,莫不是你小子经常无证非法行医吧?”纤纤道。
“你爸爸没跟你说过我们鬼医门的事?”易无痕反问。
“说过啊,还让我学习什么‘神龙望气决’呢?”丁纤纤回答。
“那就是了,鬼医门传承到我们这一代已是十七代了,历代祖师都不需要行医执照可以行医,为什么我们就需要执照呢?”易无痕的语气还是那样淡淡地,好像一切理所当然。
边走边聊,等俩人回到家里时,易无痕的母亲早就搞好了一桌饭菜,吃完饭,易无痕与丁纤纤都被父亲叫了一起去到正堂。
到了正堂,易无痕才发觉到今天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寻常,有一种以往只有在年祭时才有的隆重气氛。
历代祖师的唐彩画像前,三牲齐备,四面都点亮了大红高烛,本来就是以木结构居多的古老的堂屋,在这红烛摇曳、青烟缭绕的烘托下,更显得神秘而庄严。
易南山神情庄重的点了三支香,然后行礼上香,最后三叩九拜,礼毕落座于左侧第一把椅子上。
接下来轮到丁华云上香行礼,过程都是一样,神情更是庄重,礼毕坐于左侧第二把椅子上。
看到这种情形,丁纤纤是一脸好奇神色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只欠下巴没掉到地上,易无痕这里却正在想着要找理由打飞腿走人。
“第十七代弟子易无痕,给祖师爷上香!”明明人就在眼前,易南山却像平常和尚做佛事一样正儿八经地传唤。
看来怎么也逃不过了,易无痕硬着头皮点起三支香,跪在祖师像案前。
“叩首——”
易无痕把头叩下去。
“再叩首——”
易无痕抬起头号又叩下去。
“三叩首——”
易无痕又抬起头再叩下去。
三叩大礼完成,易无痕把香插于案前,此时,正在旁观的丁纤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十一世纪的城里姑娘可以头一回见这阵仗,尤其是看到今天跟他一起玩了大半天的小易同学在那里叩头,她就心里直得意。
“丁纤纤,鬼医门第十七代记名弟子丁纤纤给祖师上香!”易南山的声音再度响起时,这位大小姐才突然明白过来,今天她也不全是个观众。
这种香烛隆重的氛围里是容不得她反抗的,何况她父亲丁华云还在一旁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她只有噘着嘴,依样画葫芦开始行这古老的大礼。
等到她行礼毕,也就跟着易无痕坐在左侧最后的一把椅子上,还易无痕也正以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她。
四人礼毕,易南山再度高声喧唤:“今天是我鬼医一脉第十六代传人丁华云的传法大典,三十年来,丁师弟继承祖师遗训勤修苦练,行医济世,业已突破神龙望气决的第三层,达到祖师传法的基本条件,我现以十六代掌门人的身份,主持这次传法大典,正式接纳丁华云为鬼医门直系弟子,并恭请祖师传法:《九密窥心诀》。”
话毕,易南山从祖师像案下拿出一个古式木盒,打开木盒拿出一本线装的古书,然后双手托过头顶,再沉声道:“第十六代弟子丁华云上前接受祖师传艺”。
丁华云再次跪下,双手虚托过顶,无比虔诚地大声回应:“叩谢祖师传艺,弟子当谨记祖师教诲,勤奋修习,万不敢有堕历代祖师之威名。”
易南山把手中的书放于丁华云手上,然后等丁华云再次向祖师像三叩首后才将他扶起身来,激动地说:“三十年了,师弟你终于突破了神龙望气决的第三层,成了我们这一代师兄妹中第三个直传弟子了”。
到这时,易无痕才算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日这仪式特别隆重,原来师门又多了一位直系弟子,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鬼医门正式的直系弟子,到现在总共有五位了,一个是鬼医门十五代传人中唯一还活在世上的祖师叔华毕,另三位十六代弟子分别是父亲易南山,还有远在海外的二师姑及今天刚才进级的丁师叔,最后一位就是三年前进阶的十七代弟子易无痕本人。
传法仪式完成之后,大家回到侧屋的客厅,庄重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