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砯出门站上离源瞿的飞剑,望着眼前带着些许冷漠的背影,这金竹峰上空的风倒也不觉得凉了。
天灰蒙蒙的,似有雨的征兆,但月亮依旧处于无云的天空,看起来有些许不和谐之像。
修砯被带到了金竹峰后山的断崖上,离源瞿刚落地,一转身手一动,一道黑影直射修砯。
“哒,”
修砯接住坛子,一脸的不解。离源瞿神色有些哀伤,苦笑着坐下,拿起另一个坛子倾到嘴里,“和我喝一局吧,有些事我想跟你说说。”
修砯没有喝,提着酒坛在离源瞿身旁坐下,抬头看向夜空,夜风撩动他的血发,在月色的照耀下闪出异色。
离源瞿吐了口酒气,把头低下来,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我已经几十年没喝过酒,就因为那一次…
那一年是我加入昊天宗的第十个年头。宗门比斗最后一场挑战赛,我第一次遇到了你师娘,当时她们一方被人攻的无人敢上,她苦苦支撑,我一时冲动便上台和她击了掌。那一次我俩就结缘相识。
过了一年,昊天山脉下邪气异动,师傅命我带领一只小队去剿灭邪物。我没想到萧芸竟也和我一起,更没想到的是最疼爱萧芸的同门师姐冰凌…会因此爱上我。苦苦征战几个月后,邪物终于被剿灭,我和萧芸的爱也有了正果,但是偶然间和冰凌的几次接触,却让她埋下情根。
那一天,在一个酒馆里,我们因为剿灭邪物做庆祝,一路的生死征战过来,大家都亲如家人,关系自然不言而喻,也没什么放不开的。就在那一晚,我喝多了,不小心把留下照顾我的冰凌当成了萧芸和她发生了关系。
可当我第二天在房间醒来却没发现身边有人。萧芸却在这时的推门而入,不小心看见我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那时,我以为昨晚就是和她…于是,我们二人在师门的允许下定下婚约。就在我以为幸福将要来临,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冰凌却说那天和我发生关系的是她,而且还怀了孩子。
孩子…(哭泣声)那孩子就在我和萧芸定下婚约的那天堕胎了!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本想极力补偿,冰凌一开始还死去活来,后来竟一副看的很开的模样。我和萧芸坦白后,她虽然悲戚但也很体谅我,答应以后不生孩子,为了补偿冰凌。可就在迎嫁前一天,我独自去孤月峰接萧芸,她却站出来要和我一决生死,还逼迫萧芸不能和我在一起。
那一次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冷酷,无情,特别是当上孤月峰执教后对弟子更加严厉,还立下规定,闯入孤月峰的男子要不就被废去修为,要不就命入黄泉。
这么多年过去,我凭实力当上青云门门主,她的心性也开始回转,我以为是好事。只可惜,前尘留下的债还是得还…只是为什么不是我,而是最无辜的萧芸!”
离源瞿说完掩面痛哭。修砯垂下眼眸,上一辈的事他无法评论,只是这一次师娘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为此他也感到深深的自责。
“老七,”离源瞿用大掌抹去眼泪,眼眶一片通红,“其实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师娘也不希望你自责,这…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没人说的清楚是对是错。你也只是冰凌误识成我的一个意外,所以你不要悲情在这,不要辜负你的天赋,师傅当年为什么特地挑你来劈柴,是因为你…”
“嗖嗖嗖,”
四道剑影划破夜空,以倔阳明为首落到断崖之上。
“师尊,孤月峰苍璃玥师妹找小师弟有事,希望他现在能到翠峰一字找她。”倔阳明恭敬的道。
离源瞿收住情绪,沉沉的嗯了一声,随即道,“你们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赶来,是怕我对你们的小师弟动手?”
“弟子不敢!”倔阳明低下头,“只是师娘之死虽然哀痛却错不在师弟,而在于我,是我当时没能拦下师娘,若师傅要责罪就责罪阳明一人吧!”
“是啊,师尊,虽然小师弟平时和我们感情并不深,但我们都知道师弟除了师傅以外最尊敬的就是师娘了。这一切于小师弟无关,要责罪就请责罪我们吧!”
离源瞿冷哼了一声,“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到底怎么说你们也算是我半个孩子,却如此不懂我!”
“望师傅恕罪!”众人齐声道。
离源瞿一甩衣袍,恢复平时的模样,“罢了罢了,老七,你先去翠峰一字吧。不过今天是头七,还得记得回来凭吊你师娘。”
“是!”修砯恭敬的应道,随即巨剑阙阖出鞘,直奔翠峰一字而去。
翠峰一字是青云门玄霖派主峰半山腰处的一个平台,立于竹海之上,环境清雅,不少修仙者伴侣都会来此幽会。
到了翠峰一字,修砯见到眼前的女子先是有一丝喜悦,随之是感伤,更多的是悲怆,“小姐,你找我有事?”
莫名的恭敬,看起来更像是特意做出的生疏,苍璃玥心中一痛,却强颜笑道,“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修砯无恙,劳烦小姐扰心。”修砯恭敬的应道,“如若无事我还要回去凭吊师娘,不再多留。”
“你什么意思?”苍璃玥受不了这种假意的话,拿出平时当小姐的气势,“你觉得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所以就迁罪于我,才摆出这副冷漠的模样?别忘了,我也失去了我的师傅!”
修砯默而不答,或许,他心里是有放不下的芥蒂。
苍璃玥抹去眼泪,委屈的道,“那…那一天,你说的那些誓言算什么?都是骗我的?”
“不,不是。”修砯悲伤的低下头,“但我俩之间,却挡着一个师娘。那天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凭一时意气就动手,那…”
“那你就看着我被人打成残废羞辱一生是吗?”苍璃玥一脸冷色,眼泪却还簌簌的流下。
“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可以投降…”
“你够了!”苍璃玥泪水再次决堤,贝齿咬住下唇,摇着头道,“不可能,你明知道不可能。你说要一直守护我,为什么现在要这样?我也对你师娘感到很愧疚,但我头一次不想逃避,而你却逃避了!”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着三年以来朝夕相处的师娘如今却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修砯拿手揪住胸口的衣服,咬着牙说,“我的心曾经是冷的,可它为你热过,为了师娘热过,现在它又冷了!”
“你!”苍璃玥泣不成声,似乎心中的那些情愫全都在此刻冰封碎裂。许久之后,她停歇下来,苦笑道,“对啊,已经冷了,我捂不热,以后就做天涯路人吧!今晚叨扰了,后会无期!”
苍璃玥踏上缃雪白宵破空而去。修砯愣在原地,头顶的天空轰隆一声洒下瓢泼大雨,心欲静,风雨却难停,一句后会无期未必成真,这一刻却伤透了人。
雨滴淅淅沥沥的打在平台上,雨中的少年仍伫立在原地不曾动过,一夜雨洗,就像石化的雕塑一般。另一边,飞速回到孤月峰的苍璃玥把自己锁在房中哭怆一夜,无心入眠,门外的素琴明心也苦守一夜,看灯燃,听哭鸣,心难平。
那一夜修砯并没有回去守夜,师兄们有没有责怪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一身狼狈的回到金竹峰后就陷入昏迷,再醒来已是两天后。
房门再被打开,倔阳明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整个人比起一个月前憔悴了不知多少倍。他把碗放在桌子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师弟,师娘已经走了,你可不能这么轻易垮掉,金竹峰再不允许有任何人离开。这碗药是师傅要我熬给你的,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师兄,我身体并无大碍,倒是你忙碌个不停,不如你把它喝了吧。”修砯轻声回道。
“呵,你师兄我的身体可比你结实的多了。”倔阳明笑笑,脸色又变得严肃,“你知道吗,就在宗门大比的几天里,昊天宗下竟有邪魔异动!经过宗门决定,每峰各派两名弟子下山剿魔,而我们金竹峰由师尊选定是你我二人,所以你必须尽快养好身子,才能应对下山之后的恶战!”
修砯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点点头,“嗯,什么时候启程?”
“可能是后天,你有什么事就尽快处理吧。”
“不,”修砯摇摇头,“我并没有什么可处理的,随时都能和师兄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