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个红衣女鬼应该就在这里面了,有了方向和目标,我就有了对策。
趁着白天,我赶去某沟(此处地名),去公墓内找了点坟头土,备齐了材料,准备晚上开整。
首先我得确保家里这个小的在还魂之前是安全的,因此屋内里里外外都被我贴了符,祂又被我作法禁锢在屋内角落里,尽管一个劲冲我卖萌求饶,我就是不放祂。
“为你好,小子,过了今晚若是平安,你就可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我出门前望了这娃娃一眼,想起来了,以前乘坐公交车,经常看到祂,蛮乖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怎么有此一难呢?想到这里,我更想整治那个红衣女鬼了。
傍晚的时候,楼下球场坝响起了‘哟哟切开脑’,院儿里的几个老太太开始在球场上扭动并不灵活的四肢,跳起坝坝舞来。
我们这块的老太太挺可爱的,八点到九点准时开始准时结束,声音么,关上窗户倒也不大。
我下了楼,抽了颗烟,心情有点激动和忐忑。这是我独自操作业务以来,第一次处理这样的问题,我想经过这一次之后,我会成长很多。
等到天再黑一点,九点多,散步的人和跳舞的人都回家了,院里就剩下几个摆龙门阵的牛皮客,我便开始动手了。
首先我把那只旧箱子起出来,无论如何,这口旧皮箱一定跟那个红衣女鬼有脱不掉的关系。这当然不可能是装尸块的那一只,那只应该被当作罪证收在公安局呢。
起出箱子,我将其打开,一股霉臭扑鼻而来。我在里边撒了点坟头土,放在王孃孃家屋后。那个地方与公路路基相距不足一米,又深又窄,平时除了一些熊孩子,少有人出入。
将皮箱放好,我又将王孃孃家屋子周围布下鸡血红线,几个重点位置撒了坟头土和鸡血。小卖部和大院的结合部位封死,只在对准大铁门的地方留个豁口,好让祂逃出来。
说起来繁杂的一件事,其实目的就是一个,我给祂铺路,引祂一步步走进箱子。
半夜十二点,上夜班的在单位忙,下班的早就呼呼大睡,夜彻底安静下来,这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我在箱子口摆下祭品点上香,开始引魂。开始作法的时候,原本晴空朗月,忽然间就乌云密布,江边这片天空阴沉沉的,压抑得让人呼吸不来。
一阵风吹过,我看到几个塑料袋从大铁门口盘旋着贴地低飞。旋飞,证明附近有灵体。
我开始感觉脊梁骨有一股凉意往上爬,从尾椎骨一直爬到后脑勺。紧跟着我冒冷汗,头皮发麻。对面墙上,路灯照映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奇长无比,忽然我发现我得影子有点异常。
墙壁上的影子,头部位置忽然开始鼓起,很快脑袋部位就变得像个葫芦。接着葫芦开始变化,我看到我影子上,多了一道影子,裙影飘飘。
有个灵体飘在我头顶。
从感觉上来判断,我知道这就是那个红衣女鬼,四周都是不安分,祂很明显不情愿。可是这个阵法束缚力要比那天召唤祂时的阵法来的厉害,所以祂无可奈何。
又一阵旋风吹过,我的左胳膊忽然被猛地拉动,感受到一股强烈地挣脱感。风开始呼啸,你听过风声吗?北方,风雪夜。对,就是那种风声。可这时是夏末,是南方啊。
我知道那风声就是祂挣扎的声音,充满哀怨,不甘心和委屈,竟然没有怒气。
“我知道你不想走,但是你已经死了,留在这里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你所做的事,只会给你造业。”我默念道,“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有什么没圆满的心愿,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会尽力,实在不能,便是天意。”
我这么说了,祂便安静下来,风也停止,天空乌云消散。我感觉肩膀一轻,压力骤减。
我手中的线嗖嗖嗖开始收缩,一股电流的感觉从过我手心划过,接着那打开的箱子啪一声,自己扣上了。
我擦把汗,知道今天这件事多半是成了。我给祂上香,为祂祷告。然后默默坐在箱子跟前,冥想。
冥想是师傅教我的,与印度的那种冥想不同,我们这种,是集中精神,与灵体交流的一种方式。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停止交流,我感觉眼睛有些湿润,祂告诉我一些事,也拜托我一些事。
所有这些做完,我开始收场。所谓收场,便是送祂走。死者已矣,尘归尘,土归土,活人的世界,不是灵体可以逗留的。
祂告诉我,祂的确就是那个分尸案的凶手,说是凶手,其实始作俑者倒是那个受害者。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一切说来也都没有意义。
女孩那年下半年就被执行枪决,死的也是很惨。祂因为是被迫杀人,心中有委屈,所以死后便逗留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几年。
因为祂父母并不信这些,再加上女儿是被枪决,是非常丢人的事,所以女儿死后,默默地去收尸,草草地下葬。
这导致祂冤魂不息,一直徘徊。近年因为能量不够,所以开始食生魂。所以由此我推断,糖糖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只是祂为什么没有马上把糖糖害死,这倒是我不清楚的事了。
祂唯一的遗愿,就是想要回发卡,我想起来,昨天早晨姐姐在我床上捡到的那个旧发卡。
“好,我给你送回去。”我点头,答应了祂。
后来祂告诉我,那发卡是祂的男人,也就是分尸案死者送给祂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礼物。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那又如何呢?
总之,这件事告一段落。天亮的时候,我送糖糖回家,先打个电话给程橙,她当即从学校打车回来,陪我去糖糖家。
进他家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在准备后世,因为糖糖据说已经不行了。我这时候不好明着说什么,只是暗中送糖糖回去,就在大家哭哭啼啼的时候,小家伙苏醒了。
大家吓到,但很快转悲为喜,独生子女的年代,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的事呢?
当妈妈的扑过去抱着孩子哇哇地哭,糖糖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看着我,就冲我笑了。
“妈妈,哥哥!”他指着我说,“奥利奥。”
当时我把他‘软禁’在家中的时候,曾给过他一块奥利奥。
他妈妈有些愕然的看着儿子,又回头看我。
“爷爷奶奶对我好。”糖糖又说。
我冲他笑了笑,做个彼此保密的动作,我俩便意会。我知道他说的爷爷奶奶是谁,就是万爷爷、万婆婆。
大家都不知道糖糖得的什么怪病,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好起来的,但这也没关系,好起来就行,不是么?
办完这件事,回家的路上,我长长的出了口气,程橙纠缠着我,要我请客。我说好,我请你,你带钱包,我们去吃必胜客。
路过王伯伯家时,我有意无意往里面看了一眼,王伯伯一家生活的红红火火,和和美美,谁又能知道,若干年的某个时间里,曾有个年轻女孩在这里过着痛苦而纠结的生活?
尘归尘,土归土,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