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无言听了我的话,苦笑了一下说:“现在倒斗墨家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墨子之后,我们干的都是刨人祖坟的勾当,一直被墨家视为耻辱。”我疑惑地说:“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干这个,我看你年轻力壮的,完全可以做点别的事。”
“干别的事?”墨无言像是自嘲了一下,他把自己的上衣推了上去,把后背露给我看,我大吃一惊,他的后背上,竟然有一颗黑色的毒瘤,在背上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瘤连着十几条黑色的血管,那血管凸起,好像一条条蜈蚣。我惊问:“这是什么?”墨无言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忧伤的神色说:“我从五岁开始学机关要术,十岁出师和我爹一起倒斗,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忽然不想干这个了,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把这事告诉了我爹。那天夜里,我爹在我的饭里加了迷魂散,把我迷昏过去,等我醒过来才发现,我的背后已经被种下了‘七日蛊’。”
墨无言的眼睛望着火堆,我仿佛看到了一丝泪光,他继续说:“你知道七日蛊吗,这种蛊在人身上平时毫无感觉,但七日为期,如果没有按时服用解药,就会全身筋脉爆裂而死。从那天起,我就彻底告别了正常人的生活,我这一辈子的宿命,就是子承父业,继续倒斗,而且必须在七日内倒斗成功,回到我爹身边,才能得到解药。”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阵发凉,我没想到,一个父亲会对儿子那么残忍,种下那么可怕的蛊,我问墨无言七日蛊的解药是什么,他摇摇头说:“我一边倒斗,一边在偷偷打听,可是没有任何线索,我甚至想过杀了我爹,夺走解药,但他早就告诉我,他制作的解药剂量不多,如果我杀他,可用的剂量坚持不了几个月。”
听到了这样的事实,我很同情墨无言,说道:“你一定很恨你爹吧。”出乎我意料,他居然摇摇头说:“一开始很恨,可到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听到了一件事,从那之后我就不恨他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听说我的叔叔因为厌恶了倒斗生活,就到安徽的一个小镇安居下来,没想到半年后,一家五口人全部被杀,连两岁的孩子都被没放过,因为凶手留下的线索太少,在当地一直是个悬案。”
我问:“是谁干的?”墨无言目光深邃地说:“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是墨家弟子干的。我们倒斗墨家,曾经也是墨家的弟子,后来走上了邪路,被他们称为‘暗黑墨家。’而他们自诩为‘光明墨家’,他们大力发展机关术,匠造出很多精致的工艺,而我们被他们视为耻辱,所以很早以前,光明墨家的‘巨子’,也就是他们的首领,就下令,一旦发现我们的踪迹就格杀勿论。所以后来,我不仅不恨我爹,还很理解他,作为暗黑墨家,我们必须不断地倒斗,不断改变居所,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光明墨家找到,如果有一天我们停了下来,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
听完了墨无言的话,我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的背后隐藏着这样的故事,我望了望吴芷,她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我从口袋里掏出洛九叔留下的那张古地图,希望在上面能看出一点线索,可此时这张古地图已经完全湿透,纸张都烂渣渣的,上面的画和字都模糊了,彻底没了价值。
墨无言走到吴芷面前说:“你说这里是西施墓的禁地,你对这里了解多少?”吴芷冷着面对我们说:“完全不了解。”墨无言又问她西施墓的出口在哪里,吴芷就闭口不说话了。我说:“既然你不肯说,我们只能带着你继续往禁地走,要是我们没命了,你手被捆着,估计也得一起陪着殉葬。”可尽管我这样说,吴芷依旧固执着不肯说出西施墓的出口。
休息也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启程,我和墨无言一人拿着一根柴火照明,这火光比夜明珠亮得多,走起路来比较方便。不过这柴火燃烧得很快,一般四五分钟就能烧完一支,还好这里是树林,干树枝很多,我们点了一支又一支。走着走着,我忽然又觉得脚踩在了湿地上,我用火光往前晃了晃,居然又到了水泽畔。
刚才夜明珠的光亮太暗,没能看清楚,现在用火光一照,才看出了这水泽的广袤,我庆幸之前我们没有和水鬼死磕,要不这片水泽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水鬼,再斗下去,我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墨无言在我身边叫了起来:“你看,那里好像有座石桥。”我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能看见一条长龙般的卧波长桥。
我们沿着水泽岸边走,一路上提防着水里突然冲出水鬼,不过还好,这些水鬼貌似很忌惮火光,一只一只从水中探出头来,饥饿地盯着我们,却不敢贸然扑过来。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石桥边,那石桥弯弯曲曲的,在水泽上宛如长龙,石桥下立着一个一个桥墩,桥上石栏雕刻着桂树和兔子的图案。
我们走上石桥,眺望着整片水泽,才模模糊糊看出了水泽的轮廓,水泽几近圆形,看样子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应该是人工有意为之。我向石桥的末端一望,好像看到了一点光亮,这地方居然有光亮,难道有人住在水泽上。我对墨无言说:“你看,那里有光。”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我们再走了一段,他才有反应,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说:“陆机,你的眼力真好。”看来我的这双辨天眼,果然超乎常人。
我们逼着吴芷和我们一起走,她几次都想停下来,墨无言只好掏出手枪威胁她,不过在她的耽搁下,我们走得很慢,才走到桥中央木枝就烧完了。火一熄灭,我和墨无言同时叫道:“不好!”刚才的火光已经吸引了水泽下水鬼的注意,这时候石桥下已经徘徊着几十只水鬼,他们围绕着桥墩,伺机而动。火光刚消失,它们没有任何的停留,“哗哗哗”水声喧闹起来,水鬼越过矮矮的围栏,向我们扑了过来。墨无言叫了声:“水鬼来了,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