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叔贞急匆匆赶到白五爷的包房时,梨花还沉寂在梅兰芳的抑扬顿挫的曲调中,
白子玉倒还惊醒,听着脚步来者不善,一回头正看到袁叔贞嘟着嘴的小脸。
“子玉,这位姑娘是谁啊?!”
梨花笑意盈盈的一回眸,脸上笑容立马僵掉,起身道,“三小姐好!”
袁叔贞一愣,心下不敢相信,“你怎么跟一个丫头来看戏?!”
“我.”白子玉一时竟也有些语塞,本是想随便带着梨花出来逛逛,好让她没有时间在白府寻找毒药而已。
梨花站在一处,心里七上八下。这样子被袁叔贞撞见,岂不是将流言蜚语更加坐实了!忽然眉头一松,急生一计“禀三小姐,其实五爷是来这里专程找你的!”
袁叔贞心里更是疑惑,“找我?”
“是呀!四爷说,三小姐今天会在开明戏院等着白五爷看戏!所以五爷就急匆匆的赶来,结果没见到四小姐,所以就一直等在这里,就看起戏来了!”
“子玉!”袁叔贞娇嗔的一笑,“你干嘛不早说!”
说着往椅子上一坐,又嗔道,“可是你怎么带一个丫鬟来戏院,还让她和你坐在一起?!”
“我来的匆忙,身边只她一个丫鬟,就带了来。她一个小丫鬟站在一侧那么久,我见她怪可怜的,就让她坐了一会!”白子玉细细说来,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心里却有些发虚,暗道我怎么一边不喜欢这丫头撒谎,怎么今天还跟着她连撒了两个谎话!我既不认可她的做人方式,却又不自觉的向她靠拢!不由得心里一阵错乱纠结。
《贵妃醉酒》终于唱完,场上掌声不断。梨花心中激动还不时往楼下看去,却不料看见师弟林汉生的身影,他正和一个女戏子并排走着,进了后场。梨花心下纳闷,师弟怎么会认识戏班里的人了?
这时一旁袁叔贞看的累了,非央着白子玉去府上打牌,白子玉早已想好推辞,说道父亲还让他去万福堂查看生意,实属无奈。袁叔贞也不好勉强,只是再三叮嘱十五之夜,别忘了一块赏月!
白子玉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些苦恼,袁叔贞越是对他有意,他越是不知如何拒绝,虽然他一再在袁叔贞面前自贬形象,逛花满楼,游走八大胡同,和丫鬟们嬉戏捉闹,不务正业,可最终还是没能让袁叔贞的热情减退。他既不想伤了这个三小姐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躲着她了!
万福堂里,人声喧杂,白五爷暗道,这立秋之后,草药的生意是比原先旺了许多。
秦伯从诊室里出来正看见梨花精精神神,干干净净的跟在白五爷身后,不由得一阵诧异,这小丫头真是能折腾,竟然混进白府里去了!
“五爷,梨花姑娘!请!”
白子玉一愣“秦伯,你怎么知道她叫梨花?”
秦伯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我认识这位姑娘!五爷还是到我的诊室来吧!我正有事要和五爷说!”
五爷见秦伯欲言又止,怕是什么要紧的事,便让梨花在药房里候着。
秦伯斟好茶,见四面无人小声道“五爷,我听说四爷现在和庆王府的贝勒爷贵丰走得很近。”
白五爷略一思衬道“不急,我且问你这梨花,你是怎么认识的?!”
秦伯摇头笑道,就将梨花初到京城时跪在堂前要拜他为师,一心要学医的事情讲给了白子玉听!
白子玉一时如吞了一颗枣鲠在喉中,怎么也难相信,这个小丫头来京城的初衷竟然是想学中医!
秦伯又道,“五爷,柜台上包药的那个小徒弟叫林汉生,就是她的师弟!他们师姐弟两个从山西来,汉生的父亲和我有些交情,托我收他们为学徒。尤其提到这个小丫头从小无父无母的,只有一个姥姥,去年死了。我虽可怜她,但我发过誓绝不收女学生,就狠着心将她赶回老家,可没想到,她竟成了你白五爷的丫鬟!”
白子玉微微沉吟,心中对梨花的谜团豁然开朗,既知道了梨花的身世遭遇,也就不难理解当初她为何去花满楼偷吃的了!想来这个小丫头倒也怪可怜的,倒也不觉得当初她的大胆莽撞讨厌了,竟有了些恻隐之心,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一直都在原谅梨花的造次。
“秦伯,你说四哥到底怎么回事?!”
秦伯捋着山羊胡子,摇头道“五爷,我听说四爷准备和贵丰贝勒爷、司马睿都督合开一家茶行,我只怕这两个人没安什么好心呐!咱们白府本来只是做药行生意的,这胜春茶行也是这几年由老爷才做起的,虽不能跟老字号吴裕泰相比,但在京城也是占了不少分量,这两年茶行的确是赚钱!难免遭人惦记!最近有个新开张一元茶庄听着也是样样齐全,生意也不错!恕老夫直言,这胜春茶行万不能与人合股啊!”
白子玉点点头,“秦伯说的很是!我也觉得这件事四哥做的不妥,我一定会去跟父亲说的!多谢!”
白五爷跟秦伯说话的功夫,梨花正轻轻抬着脚四处看着,手里缠着辫子稍,暗道这药房里的东西倒真是不少,原以为药房里只是草药,却没想到还可以装在好多格式样的盒子里。梨花又闻道药房里不时飘来蜂蜜和草药的香气,一探头看着药房后几个学徒正在搓着药丸子,梨花看的入了神。
“梨花,梨花!”林汉生在药房门口小声的唤道
梨花听出了师弟的声音,一回头却正是师弟。笑着跑了出去,
“师弟,我刚才可是看见你了,老实道来,你怎么会认识戏院里的人?”
林汉生一愣,忙道“刚才是师傅叫我去送药去了!”
梨花笑道,“那我怎么看到你和一个唱戏的女孩有说有笑的!笑的就像喝了蜜一样,倒不像是去送药,倒像是特意去见人家的!”
“师姐,你就取笑我!人家姑娘可是名角,我只是一个卖草药的!”林汉生说着看着脚下,不由得声音都变低了
梨花从没见师弟这么自卑自怜过,这话里有酸有涩。心想难不成师弟喜欢人家,可是人家姑娘看不上!要说师弟也算是一表人才,除非这姑娘是个势利眼,嫌他穷!
这么一想随即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五十块银元递给林汉生。笑道,
“这钱你拿着!我知道你这工作也赚不了几个钱!我可知道身上没钱的滋味!”
林汉生愣住,又惊又喜“师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现在除了师傅就你一个亲人,当然要对你好啦!”梨花自语道
林汉生见师姐这么大方也不再多问,伸手接了过来揣在怀里。
这一幕正让白五爷瞧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汉生,果然年纪轻轻,人高马大,人也机灵,就是眼神不像梨花那样坦荡!梨花把钱全都给了他,难不成喜欢他这个师弟?!不觉心里一阵不爽,这师弟也并不关心梨花这么一笔钱是怎么得来的?身上还有没有钱?总觉得这师弟配不上梨花,梨花更不该喜欢这个师弟!心里不快,喊了句
“梨花,跟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