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怕……
怕什么,有师傅在!管他天王老子都伤不了我闺女!
师傅,我想师娘了……
别说你想,师傅我都想了,得有整两年没回山上了,两年没吃上你师娘做的菜了。
师傅师傅,你说我们会死吗?
死个屁!那人还没进城,只是在城外喊几声就能吓死你师父?
我听师娘说,江湖上的武夫提一口气吼出雷声滚滚可是大宗师的境界了,师傅我们跑吧……
跑什么跑,你个死丫头,快去鼎食楼给师傅买点酒菜回来!
师傅,你要跟那人喝酒?
喝个屁!我是要路上吃!
嘻嘻,师傅还是要跑啊。
快去快去!
好!师傅等我回来!
……
一袭白袍子的年轻人听完窗子里老人自己嘟囔了一句‘这次师傅等不等得到你就看窗外边那王八蛋给不给老子活命’就知道自己到底还是没躲过装了一辈子山大王的老家伙的气机,只能摇摇头,绕到屋前推门而入。
入眼的老人正瞪着眼两只手上握着两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见到来人咬牙切齿的骂道:“姓林的小王八蛋,老子在山里老老实实躲了二十年,我徒弟要我带她来城里见见世面都不行?你他娘的当年还在老子怀里撒过尿现在就直接在城外叫唤着杀老子?真当我徐洪德不敢跟你拼了这把老骨头?”
被称作小王八蛋的林姓年轻人先是默不作声,继而摇了摇头向前迈了一步施礼道:“这件事不是我能说了算了,还请徐师伯安然赴死,我林望自当尽全力保下许师妹。”
徐洪德冷笑,不再说话,只是一抬手抛出那两柄杀猪刀,气机一引带着老人身上猛然透发出的一股子真气如两条巨蟒相绞而来,林望终是低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的袖子稍一鼓胀就骤然一缩,一条赤练平地惊起,先是斩开近在咫尺的两条巨蟒紧接着在空中一刺一卷,将巨蟒绞碎!
两厢气机一冲,刀气剑芒四射而去,屋里的家居摆设无一幸免成了碎屑,徐洪德眯着眼又强行提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凝在一处,双手往中间一合空着手斩出了养了二十年的一刀!
林望脸色急变,徐洪德挟着必死之年斩出来的这一刀已经摸到了大宗师的边!
毁了……
林望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但并不耽误他张口喷出他今天最倚重的底牌。
如蛟入大海,遇水化龙!
没了气机支撑的那条赤练在空中抖了抖摔在地上,不过三寸短剑,徐洪福只是一撇,又立刻凝重起来。
林望这一口喷出的不是剑气,而是一口精纯的元气,这口气被捶打数年早已成了剑形,似剑又无剑气,不是剑却满是剑意。
徐洪福斩出一刀后已经没有余力,这时突然冷笑出声:“小王八蛋,你若是再等几年,把这剑意打磨圆润,我就是再养二十年也动不了你分毫,可惜啊可惜,这剑意不平,看似威力无比只怕后患无穷,我倒是一死了之,你可要残废一辈子喽!”
……
许榆树刚买好酒菜,突然心口猛地一揪,然后就在她的气机里察觉到师傅看似狂暴却暮气沉沉的一刀,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一丢手里的食盒,一只手捂着嘴,开始大步的狂奔,跑到从小就被称赞文静的气质都不见了,只是当气机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参天巨剑,她猛地不跑了,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路边旁人感觉不到那屋里的翻江倒海,劝了几句就让许榆树张牙舞爪的赶到一旁。
之后林望浑身是血的走出屋子,手里提着圆滚滚的布包向许榆树走来时,她突然不哭了。
许榆树整个人向前飘了起来,袖里一刀斩落在林望头上。
再之后,林望步履蹒跚的回到了他在京城的家里时,手里提着两个布包。
……
就在林望刚刚回到家里的同时,皇城内宫里早已母仪天下十几年的皇后阮仪就已经在翻看一封几乎同时离开那座小城的密报。
“哼,人尚且在城外就放声挑战,明明气机已到大宗师却被半个宗师的徐洪福打伤了元气。”皇后看完密报眯起令人迷醉的双眸轻声自语,又像是眼前有迷雾一样挥了挥手。
“罢了,这一次左右都是元气大伤,就放你一次。”
……
林落提着布包一直走过被京城文臣诟病已久的华丽长廊,然后穿过京城里唯一一座前朝皇族遗留下来的兴文园,把两个布包随手扔进园里刚刚扩大了的明心湖里,看着湖里的凶鱼慢慢吃完布包里的东西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林望的小院不大,但是墙瓦上都被细细雕琢了许多好看的纹理,一条从院门道卧房的小路铺的也是被精心打磨出花纹的上品石板,这条石板路的两旁栽种着七八棵此时尚且光秃的梅树,还有一条小路从中间蜿蜒石板中延伸进梅林里把一个小亭跟主路连通,此时这亭子里正坐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小男孩,男孩脸上满是憨笑,在两个小丫鬟的怀里蹭来蹭去,丫鬟也不恼,都笑嘻嘻的任由男孩调皮。
男孩听到脚步声,笑容收敛了一些,望见来人时又笑得更加开心,只见小男孩从丫鬟怀里蹦出来,几步就跳到来人的肩头,笑道:“林小子回来了,不知我那徒弟徒孙的脑袋你拿回来没有?”
林望对肩头的冰冷杀意视而不见,轻轻退了一步让男孩落在面前,行礼道:“前辈,徐师伯和许师妹的人头我已经拿来,刚刚扔进明心湖喂了鱼。”
小男孩听完脸上的笑意猛然消失,冷冷的说了句:“你就不怕你老子怪罪你?”
林望还是行礼:“前辈有心了,晚辈怕家父见了那两颗人头,心里难过,特意扔进湖里。”
“哦?”男孩突然眯起眼,眼神波动了几下,突然又笑了起来:“林小子会办事,老人家要回左台山念经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去那里找我。”说罢整个人凭空跃起一拧身就不见了踪影。
林望回身行礼:“恭送前辈。”然后没看两个已经惊骇的说不出话的丫鬟回了自己的卧房。
……
远在京城三百多里之外的琳琅山中多了一个昏倒在路旁身上满是触目惊心血迹的年轻女子,不远处有一伙山匪正虎视眈眈看着这边,领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伙子,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衫,外面罩着一层鹿皮,手里攥着一把磕出了豁口的锈铁刀,身后跟着十几身材枯瘦的中年汉子,大多赤着上身提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有几个甚至只提了根木棍。
小伙子是这琳琅山上的山匪,从小被老山匪养大也没有正经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叫狗剩儿,狗剩儿慢慢的长大了,力气越来越大,又大了点拿着老山匪的锈刀张牙舞爪起来倒是能吓唬的过往路人神魂皆颤,倒也抢了不少钱财,既然能弄到钱,山上一些流匪闻着信赶来入伙,渐渐也有了规模,这一两年功夫也在山上搭建了一处山寨,在这琳琅山大小山匪中也算是闯出了狗剩儿的名号来了。
今天狗剩儿一伙人晃晃悠悠的在山前转了几圈,一直到晌午也不见半个人影,众人一合计决定先回山寨,等天黑下来再下山碰碰运气,可没曾想就快到山寨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昏倒前还随手挥出一掌劈的树叶纷飞稍微遮盖了一下自己,而就是这一掌让狗剩儿和匪众硬生生站在原地一刻钟都没人敢动。
琳琅山不是个小地方,山下就是开元行省最繁华的华盖城,一帮匪众经常悄悄的下山去城里的小窑子逛一逛,听多了武功高手的本事,这年轻女子的一手跟故事里的大侠隔空施展的剑气如出一辙,让这群山匪怎么敢动弹一下?
就连狗剩儿都有些凝重,好在年轻女子很快醒了过来,看到远处的山匪们愣了一下转而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冷哼了一声,踉跄着站起来,转身要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众匪清冷的开口:“你们谁知道刘七爷在哪。”
山匪们都是一愣,只有狗剩儿突然皱起眉头:“你是哪个?找刘七爷啥事。”
年轻女子眯起眼,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剑:“你说还是不说!”
后面山匪中有一个贼眉鼠眼的黑瘦汉子突然凑上前来,望了一眼狗剩儿,结结巴巴的说:“姑……姑娘,我们大当家的,就就……叫刘七爷。”
狗剩儿也没回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说道:“老苟啊,你是不是想死。”
黑瘦汉子缩了缩脑袋没有接这个话茬,还是看着年轻女子,但是这次并没有结巴:“姑娘,女侠!带你去找刘七爷也不是不行,但你得跟我们说你是不是来寻仇的。”
年轻女子愣了一下,旋即冷笑:“是寻仇怎样,不是又怎样?”
这一次老苟贼眉鼠眼的脸上出奇的没有一丝猥琐的意味,显得很平静:“刘七爷对我们有恩啊,你若是与我们刘七爷先前认识我们自然带你去找刘七爷,但若是寻仇……哥几个大不了扔了这条命也别想知道刘七爷在哪。”
狗剩子听到背后老苟的话,眉眼间的凶煞淡了几分。
“早就听师傅说刘师叔看人的眼光当世无人能出其右,今日一见倒也见识了几分,带我去吧,我不是寻仇。”年轻女子突然展现的笑意一闪即收,但依旧让只逛最底层窑子的山匪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她说的话还是让众山匪摸不到头脑,除了狗剩儿。
狗剩儿又仔细的看了看年轻女子的眉眼,突然爽朗大笑起来,直接上前几步在胸口抱拳:“听说我有两个师伯,一个姓林师伯一个徐师伯,但干爹说林师伯只有三个儿子,那你一定就是跟在我徐师伯身边的许师姐吧。”
师傅姓徐的许姓女子,还受了重伤的,自然就是之前被林望称作师妹的许榆树了。
许榆树点了点头,开口:“姓林的不是我师伯,我师父跟林望打了一场现在生死未卜,还请小师弟快带我去见师叔。”
狗剩儿背后的山匪已经目瞪口呆,从小在山里长大的狗剩儿突然成了一个传说中的江湖人物的师弟,而那个整日笑眯眯的老头儿还是这个女人的师叔?
倒是老苟听完脸色大变,突然在一边出声:“敢问许姑娘,你师父是不是三十年前的老刀王徐洪德?”
许榆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狗剩儿突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笑嘻嘻的问道:“老苟啊,你怎么知道我徐师伯的名字?刀王!这名号亮堂啊,师姐,老苟说的是真的吗?”
许榆树轻轻嗯了一声,老苟如同听到了惊雷,大吼一声:“不好!大当家的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