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尘封在脑海中的过往回忆,就好似一册斑驳的老相簿,泛黄、发霉、腐烂,甚至于布满尘灰,笼罩在腐朽的气息当中,总是那样的破破烂烂,残缺不全,令试图回忆过去的人儿全然看不清当中那黑白相间且模糊的影像,唯有合上封皮,悠悠然叹口气,徒增一缕伤感……
水泥地板的篮球场上,不知道是何年描绘上的乳白色涂料线条框架早已在学子们数年中的奔跑玩耍中悄悄磨去,只留下部分的些许印记,同样,篮筐支架上的青色油漆也不知何时开始,已爬满了点点的斑驳锈迹。
资金有限的校园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将这四个本就不大的篮球场和周围的空地整合在一起,转化为南北两个操场,正中横列着的低年段教学楼将高低两个年段的学生们给硬生生的区分开来。
每到下课的时间,两片老旧篮球场所拼凑起来的操场总能充满着低年段学生们的欢声笑语,而居住在学校周围的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们也喜欢在这个时候搬出一把小凳子,端坐在学校附近的空地上,一边通过铁栏杆看着那些孩子们自由自在的嬉戏玩耍,一边带着缅怀的微笑挑拣着菜叶或是惬意的晒着太阳聊天。
而在北边的高年段小区,就读的学生是五六年级的“高年段”学生,虽然从人生的长短来看,他们还只是连少年都称算不上的幼稚小孩。但是连年的全市统考还是给他们增添了不小的负担,别说课间休息了,就是放学之后,也不会有几个人会在操场上逗留玩耍——对于就连双休日都时常会被征用补课的他们来说,课外娱乐这个词汇实在是显得有些遥远。
北校区的篮球场左侧是一面老旧的围墙,墙面上的画像已经很老旧了,一旁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八个大字早已是风化大半,不过勉勉强强还是能辨认出设计师那慈祥鼓励的眼神。墙的南边是一条小坡,向上行去转个弯就是教师的宿舍楼,北侧则是三层楼房的高年段教学楼。
夏日的太阳总是特别的赶早,时间还不到七点,天却已经亮透了。冯超辰站在学校的大门前,两腿微微分开跨站,手掌斜插在校裤的口袋里,脑袋微微扬起,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眸子里悲喜难明,神色复杂。
那栋老旧的教学楼,周围零星嘻哈打闹的学生,以及上方蔚蓝天空中飘荡着的朵朵白云,墙角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溪,等等的一切,彼此相互交融在一起,构建成他面前那座已经有些陌生,却在记忆中又熟悉的不能更甚的校园。
站的久了,渐渐,面前的一切终于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冯超辰忍不住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觉,似乎自己已经变成了游离在这天地之外的一个小小精灵,只不过是借助这这具躯壳的双眸冷然观察着这一切。
心里的思绪百转千回,一时间不由愣住了,就那么呆呆傻傻的矗立在学校门口。
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个子颇高的小女生,背着一个小巧粉红的书包,两只手绞在一起纠结的扭来扭去,白皙修长的两条小腿从校服短裤下探出,百无聊赖一下一下的踢着地上的尘土。
冯超辰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这个女生……叫……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想起来了。
她的名字叫修研佳,是自己小学五年级分班后的同学。
转头看到在校门口发呆沉思的冯超辰,修研佳放开双手,拍拍衣服上起的褶子,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来到冯超辰的身前。一眨一眨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言语间是记忆里的欢快语调,却又带着些许忧郁的失落:“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这个长相清秀,面上还有着几颗小雀斑,小学时期的优等生同学,在冯超辰的记忆里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倒不是说日后又有了双面交集,只是因为她那令人惋惜的变化。
在冯超辰脑海的影像中,很清楚的记得,修研佳和他读的是同一所中学,但分班的时候并没有继续在同一个班级,彼此间很快就没有了联系。但是通过旁人的偶然提及,冯超辰还是得知了她那出人意料的变化。在上了中学后,修研佳出乎所有认识她的人的意料,迅速的被那些校园混混带坏,整日厮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欺负同学,完全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全然没有了半点认真读书的心思,考试成绩每况愈下,一落千丈,和小学时代相比变的惨不忍睹,一次比一次要更加的退步。
并且在进入了初二后更是变本加厉,在口口相传的话语中,她甚至还公然与男生在学校的走廊角落里搂搂抱抱,甚至脱了衣服调情之类的,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但确实一套原本干净整洁的校服被她用彩笔给涂的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至于什么翘课逃学,打架早恋,不遵师令什么的,就更是和家常便饭一样每日一行。最后在进入初三之际,因为造成的影响过于恶劣,为了避免影响其他同学和学校的升学率,被教导主任给强制勒令退学了,转学到了市里新开的一所私人学校,从此消失在了冯超辰的视线当中,了无音讯,再也没有了半点的消息。
后来冯超辰偶尔会想起这个曾经的同学,每一次都忍不住唏嘘感叹,从高高在上的优等生堕落成为人人厌恶的校园混混小阿飞,也许在想法诞生的一瞬间就可以达成,但若是想要浪子回头再回到曾经的过去,却是千难万难。人生的变化无常是在是无可捉摸,上上下下起起落落,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在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会在哪个地方,做着什么样的事情,能遇到如何的机遇,是一飞冲天的飞黄腾达,还是迎来无底深渊的一落千丈。
命运这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不可否认的,人人都对它怀有一丝莫名的敬畏,即使它是那么的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