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夜色渐渐淡上一层白色光晕,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沈暮瑭骑马疾行,眼看主街尽头将至,却突然勒住缰绳,惊起一阵马鸣。
“阿令?”
沈暮瑭惊讶的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白令,他衣衫有些凌乱,胳膊上也有几道伤口,看上去像是受了袭击。
“快上来。”
“阿瑭,”白令上马环过沈暮瑭的腰,拉住缰绳掉头往回走,“边部的卫队死伤过半,指望不了他们了。就我现在知道的,现在可能只剩咱们俩的灵器还在,神女大人已经被押送到祭坛,要快些去救人。”
“什么……”沈暮瑭眼神黯淡,“咱们现在去不是送死吗?”
“主城的贵族还有卫队,可以帮忙,”白令急切道,“我先把你送到祭坛,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人帮忙!”
“……”沈暮瑭暗暗皱眉,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那是白令说的话,他这么着急,应该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梁修还在医馆,只怕凶多吉少,我们不回去救他吗?”
“我去救他,你先去祭坛。随机应变,能抢回几件是几件。”白令突然纵身一跃,猛拍一下马,那马飞也似的提速,“一定要小心!”
祭坛。
“主人,白少爷已经成功了。”
“好,让他回来吧,梁修不重要,不用救也可以,”张琮冲对面看去,祭坛的几根柱子上绑着姚青霜三人,尹黛儿已经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桑和手中拿着翡心环站在张琮身边,“现在只剩下沈暮瑭的青珣杖了。而那件灵器,也已是囊中之物。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们有幸站在最接近外界的地方,让你们免费搭一班顺风车,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钟云槿刚要开口,却被张琮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怎么,你若不服气,大可以跟我一战。可你没那个本事,所以,逞口舌之利又有什么用呢?”
“主人,人来了。”
“这么快,”张琮脸上笑意更甚,“正好,省了不少时间呢。带过来吧。”
“是。”
“你们…阿瑭来了?”钟云槿急道。
“没错,你们的小伙伴差不多了,呦,来了。”
两个侍者拉着沈暮瑭走了上来,沈暮瑭看到张琮的脸,错愕的同时也明白了些什么。
“白令在骗我…桑和,你也……”
“后知后觉,你晚了。”
身后传来夏若湘的声音,她带着五花大绑的梁修走过来:“修儿来观礼,没问题吧?”
“当然,”张琮笑道,“就剩最后一个了。”
过了一会儿,一道白色身影飞了上来,白令拿着青珣杖站在张琮身边,眼睛不敢看沈暮瑭:“琮姐。”
张琮眼中充满炽热,她甚至有些颤抖的将青珣杖接过手中,摸摸白令的脑袋:“做得很好,辛苦了。”
“白令…你偷了我的钥匙?”沈暮瑭心如死灰的摸了摸脖子,那里明明应该有一条项链的,而项链上拴着的便是藏青珣杖柜子的钥匙,“是刚才在马上你偷的……”
“抱歉阿瑭,”白令低头痛苦道,“但我必须这么做。”
“行了阿令,”张琮打断道,“你没必要觉得抱歉。沈暮瑭,当初你来的时候可是最想出去的,怎么现在改口了?不要跟我说瑶惜感动你的话,都是借口而已。你要清楚,如果我们成功,你就能回去和你的亲人团圆了。你们几个也一样,四个从现世而来的姑娘,不可能不想家的。就算像尹黛儿那样无依无靠,那里总会留下些让你们印象深刻的东西。”
“小笛呢?你把小笛弄哪儿去了!”沈暮瑭急道。
张琮微笑道:“她好好的睡着呢,我的人呢正好好照看她,等她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她回到故乡了。”
张琮上前将青珣杖放在祭坛中央最后一个凹陷的槽口中,彩光流转,中心一个圆形平台缓缓升起,上面静静的放着一个盒子,悄然开启,那块不大的石头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姚青霜身后的绳子悄悄被解开,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在神石身上,竟无一人顾忌到她。
张琮缓缓上前,将手放在神石上,颤声道:“天佑怀莲,神石大人,请听从我们的心愿,将瑶惜带出这海底吧。”
可下一刻,回应她的不是神石的光彩,而是周围剧烈的爆炸声。一时间,整个祭坛四周全部炸响,整个主城为之震动。
烟尘过后,不知过了多久,沈暮瑭竭力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梁修用身体挡住了飞石冲击,身上血迹斑斑,不省人事。而其他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中央的祭坛上,张琮的身上平白多了几道利箭,那是从柜子中的机关射出的,她眼睛半睁着,死不瞑目。还死死抱着神石,姚青霜趔趄着走到她身边,头上珠花凌乱,华服也染上了许多尘土,她咳嗽着从张琮手中拿过神石,那石头已经布上裂痕,看上去就要破碎了。姚青霜吐出的鲜血滴在石头上,竟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沈暮瑭扶着梁修倚在一处柱子旁,她颤声道:“神女大人…爆炸是您弄出来的吗?”
姚青霜身子震了震,缓缓扭头:“我身为神女,这点手段还是有的。梁修保护了你。你要好好记着。”
沈暮瑭泪流满面,她将梁修往自己身上靠了靠:“他不会有事的。只要好好医治……”
“没有那个可能了,”姚青霜打断道,“神石已毁,瑶惜也没有多少活路了。”
“什么?!”
好像在回应姚青霜似的,一片混乱的祭坛上突然震动起来,连带着台下整个地面也跟着颤抖起来。沈暮瑭能远远地听到,主城的民居传来了阵阵吵闹声,哀鸣不断。
“它不是还没有碎吗?应该还有补救的办法的……”
“没可能了,”姚青霜仰天苦笑道,“瑶惜终究难逃一劫。沈暮瑭,你要好好的记着,你曾经来过瑶惜。”
“神女大人……”
剧烈滔天的海浪充斥在沈暮瑭耳边,伴着无数水流和海洋生物,倾覆了祭坛,没了瑶惜……
一年后。
“姐,咱们出去转转?”沈暮琳小心翼翼的问道,躺在床上发呆的沈暮瑭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一处。
“姐?”沈暮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
“啊?”沈暮瑭回过神来,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了?”
“出去转转吧,咱们刚搬过来,什么都还不熟悉呢。”沈暮琳撒娇道。
自姐姐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丰海沙滩,被自己的同学发现后,她就一直怪怪的。当时严重休克的沈暮瑭在医院躺了半年左右才获准出院,但好像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父母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搬离了烟城。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小镇居住。虽然现在的姐姐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还是不喜说话,不爱多动。但总让人觉得,走不进她的心。
“……好吧,你给我拿件外套吧?”
“恩。”沈暮琳有点惊讶,但还是不露声色的去拿衣服。
沈暮瑭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手中攥着一封隶书字样的信。最后的落款,是两个字,“梁修”。
“姐,走吧?”
“好,”沈暮瑭悄悄收起书信,放在枕套中,微笑着挽起沈暮琳的手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