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欢说完,确定蓝逸都听清楚了,很干脆地走了。意思表达清晰,中心思想明确,而且,她很漂亮。五官与身材都是男人喜欢的类型,化妆与穿着,都把自身的优点极大地发挥了出来。蓝逸有无数次感觉自己是一只丑小鸭,毋庸置疑,这一天,当然是那“无数次”中的一次。
夏天的傍晚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蓝逸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家中走着,她知道不论多大的事,不论是伤心还是羞愤,至少她要问一问玄世铭,她是有理智的。蓝逸向来有理智。可是至少在回家的这条路上,她拥有随心悲伤的权利。玄世铭有女朋友,她很伤心。玄世铭和他的女朋友住在一起,她很伤心。玄世铭和他的女朋友都有孩子了,她很伤心。还有,也许是因为她,玄世铭的孩子没有了,她,很伤心。这一些事情要是发生在一个别人身上多好啊,为什么偏偏是玄世铭呢?蓝逸,好伤心啊!
玄世铭这边,事情已经解决,一行人在吃饭。看了看表,算算时间,开车赶回去,还来得及在蓝逸睡觉前看她一眼。简单吃饱之后准备出发。钟灿阳知道世铭的想法,提前把车钥匙放在了饭桌上。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很久,蓝逸还是回到玄宅。无精打采,加上没有想好要不要和玄父玄母说,所以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给玄世铭打电话,正是玄世铭吃完饭往出走,钟灿阳往出送的场景。玄世铭接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是心有灵犀。然而蓝逸也同样没有跟他兜圈子:
“玄世铭,今天下午,一个自称是你女朋友的女人约我出去见面。她叫陈欢,说我害你和她没了孩子,你快点回来!我要和你谈这个事!”
玄世铭的心马上“咯噔”一下,好这个陈欢,怪不得下午不来盛淄,原来是趁他不在家跑去找蓝逸的麻烦。蓝逸估计是什么都知道了。
玄世铭说:“我现在出发,三个小时后可以赶回去。你在家等我。”说完,挂了电话。
一旁的钟灿阳看到玄世铭神色不对,没敢问怎么了,玄世铭却主动开了口:
“陈欢下午去找蓝逸了。没说好话。”
“天哪,她找嫂子干啥呢?有啥说的呢?”钟灿阳一听,神色一紧。
“人家说是我的女朋友,还说蓝逸害她没了孩子。”玄世铭满口轻蔑。
“这不都胡说呢。”
“哼,可是我看蓝逸都信了。”
“那赶快回去吧,我跟你一块回去,看能帮上啥。”
“走。”
钟灿阳准备去开车,玄世铭阻止了他,说:“我开。”
钟灿阳知道玄世铭是有气没处发泄,果然,车开得非常猛,钟灿阳一个男人,都觉得有点受不了玄世铭的车速。他看了看玄世铭越来越冷的眼睛,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突然,玄世铭开口了:
“算了,趁这次跟蓝逸断了。”
“啊,那能行了!这才几天,就要断。你盼了多少年呢!”
“但是那个孩子的确是我的,没有陈欢也有别的女人,蓝逸怎么可能接受?”
“那些都是玩呢,咱们兄弟几个谁不是这样的?”钟灿阳脱口而出,却同时看到了玄世铭眼中的落寞。玄哥对蓝逸嫂子可真是真爱,他自己虽然还没有爱一个人到那种程度,但同为男人,他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当一个男人很爱很爱一个女人,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但有一个前提,他希望自己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如果不能给对方最好的,像玄世铭这种骄傲自尊的男人,一定会宁肯不给,也不乞求对方的原谅。因为,不论对方原谅不原谅,玄世铭自己就心里过不去。自己就不能原谅自己。
钟灿阳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七年前得知蓝逸确定要走的那天,玄世铭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流了那么多泪。尽管也算“多年前”,但因为和玄世铭的一贯作风不同,所以钟灿阳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并且,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七年前那天下午,玄世铭逃课去喝酒,一个人。初一的一个青葱小男生,一个人闷头喝酒,喝成了一个酒鬼,眼睛充血,红得吓人。如果说过饮,还算是男人的举动,那么不住地无声流泪,就太女人气了吧。玄世铭在七年前得知蓝逸不声不响离开确定代表着不再回来的那天下午和晚上,就是这样度过的。一个人,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流泪。好像他是魔术师,喝进嘴里的酒没有进肚,而是从眼睛那里流了出来。原来那一天的荒唐,不仅是思念、颓丧,也是诀别。我注定是坏人,从此,我放荡不羁的路上,我不会允许再有一个绊脚石。
钟灿阳也想到了后来,玄世铭玩的越来越大,肆无忌惮。兄弟朋友提出任何主意,他都兴致勃勃,生猛而从不拒绝。可是分明之前,他能察觉到玄世铭有底线,有顾虑。灿阳原以为这种区别只是由于年龄的增长,这一刻,钟灿阳知道了答案:玄世铭用一生跟蓝逸赌气——蓝逸,没有你,我是一具活得最潇洒的行尸走肉,我是一张和你所期望的完全相反的人皮。
钟灿阳还明白了今年蓝逸的再度出现为什么让玄世铭那么愤怒。原以为玄世铭只是怀疑蓝逸是为了钱出现的拜金女,毁掉了自己心里最后的一片净土。原来,还有第二层原因:就是,即使蓝逸是真心想要前缘再续,现在的玄世铭,已经没有足够的“最好”留给蓝逸了。第一层原因,玄世铭是在生蓝逸的气;第二层原因,玄世铭是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他才那么那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