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央也看见了梁渊,他到底改不了自己的秉性,虽然才刚在挽月的面前几乎是要哭着认错了,现在一见着失意如此的梁渊,脸上还是不免带起了胜利者一般的嘲讽笑容。
一如当初他特意去监狱嘲讽梁渊一番的时候。
可现在的梁渊却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冲劲了。
他在这门边站了如此之久,却根本没有站出来,到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只因为原央这么一个嘲讽的笑容,就再去对他动手呢?而且,梁渊一点儿也不想,再因为自己这一时的冲动,再被原央使了计策,再在这样的时候被关去了监牢去了。
挽月走过梁渊,梁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拉过挽月的手,对着旁边的梁家的下人说着:“关门吧,不要理会外头的那些人了。”
他颓靡了许多。
挽月把手中的那些房契和地契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对着他说道:“他把这些都给我了,我把它们都交给你,希望梁家能够变得更好。”
梁渊不明白挽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自己刚才是怀着怎样的压抑,才有意忍下了内心当中的痛苦,可到了现在,他的心中却不住地难过了起来。
“月娘,现在我去把它还给他好不好,梁家已经垮了,不是我们的过错……”
“渊儿,我早就同你说过了的,你不该这样想的。”
梁渊知道她早就与他这么说过,从他一见到原央来到他们梁家以后,她和他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与他说过,她应该是要嫁给原央的,这样的话,他们梁家不会再继续衰败下去了,还能苦撑着这成京第一家族的荣光。又从她不疯了开始,她虽全力管着这个梁家,但她也不止一次地与他说过,让他不要再对她抱有任何的希望。
在这段时期内,他见过梁家所有的人死气沉沉的模样,包括他的母亲,包括她,也包括镜中的他自己。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的,他也慢慢地被磨平了自己身上的种种戾气,或许是从在牢中那次,让他知道,自己的所谓的能力和暴力,其实根本就不能够改变任何,只能把所有的情况带入到一个更糟糕的地步。
他不去阻止她,她也道他被自己给劝动了,便也就再不会事事瞒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
梁渊突然笑了,手里拿着挽月给他的那些房契与地契。
他觉得自己本来最应该做的,不是央求着挽月,问自己能不能把这些东西还给原央,更不是欣然收下这些东西,而是果断将这些东西给私得粉碎。
可是他现在却不敢这样做了。
他见过他的月娘为着一个小小铺子的事情,左思右想,熬夜头痛,甚至是哭着跑去同他的母亲请罪,才勉强做出卖铺子卖家中仆人的事情来,他想着,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月娘为他们梁家,他的母亲为着这梁家也付出了这么多吧。
为的,不过是这么小小几张四方的纸片而已。
还有那虚无的梁家的荣誉。
思及如此,他手中虽然紧紧地攥着那些房契地契,他却忽然没有了任何的任性的资本。
他母亲说得对,他就应该看看掌家是多么的辛苦,方才能知道她们真正的苦楚,才能怜惜她们为他做出来的那么多的事情,并不像他想象当中的那样简单。在这之前,他可以拒绝挽月任何的想要为他、为整个家族牺牲自己的想法,可现在呢?
他不再是那样无知了。
“月娘,我病了。”他突然对她这么说着。
他表面上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但他觉得这种病像是腐蚀到了他的骨子里头去了,叫他生疼!
他又将自己手中的那些房契和地契交还到了她的手中去了,对她说着:“这些都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他叹了一声,本想自己想着一个很好的借口与她说的,但不知是怕她拆穿,还是自己根本也不想再这样装得虚伪,就像是先才在梁府门口之外的原央那样。
他对她说着:“我当真是不想看见,也不想知道你与他怎么样了。我想躲,但我更怕会有之前那样的事情,我更是躲不了,如果你当真是心意已决,那你便自己做决定,我不会再阻拦你,但是,倘若他再是对你不好,或是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的话,你要记住,一切还有我呢。”
他大概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挽月听了他的话,不敢相信昔日是如此鲁莽而又高傲的梁渊竟然会有一日这样与她说话。
话语里充满了他的懊悔与无能为力,可他说到底,最终还不过是最后那一句,“一切有他”。挽月觉得自己已经刻意的装作淡然了,可听到他的这句话,自己的鼻子还是忍不住的酸了。
她本不想让他变成这样的。
他应当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梁家二少爷,做什么事情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别的因素,就像曾经那样——挽月虽吓过怕过,可知道他为了她辞去了京中的官职,她的心中还是羡慕过,欢喜过的。
想到这里,挽月也忍不住地哭了,她伏在梁渊的肩上,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又从她的脸颊边流过,最终终于落在了他肩膀的衣料上,隐而不见了,变为润湿的一处。
梁渊伸出手来,搭在她的后背,轻拍着她,哄着她不必哭了。可这样一来,她更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渊……渊郎。”她口中细喃着。她曾无数次想过,她不是梁家的大少奶奶,她不必称了长辈,不必随着大家一起唤他渊儿,她应当是他的妻子,亲昵地叫着他郎君的称呼。可她最终,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叹了一声。她还不知道梁渊到底听没听到她这一句,可她的心中早已是随着这句话定了心。
她哭啼过一阵,心中越发觉得舍不得他,只是他们也各自有事要做,便就这般散了。
好不容易准备各自散了,想要装作不过是平常的一个分别,还骗过双方说道:“明儿见。”
谁知第二日以后,便谁也不肯再露面了呢。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默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