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将视线转移向一边,那里是一团白雾,什么都看不见。但赫鲁夫对一切都心中有数。
“牢房内的中州同胞,已经都释放出来了,并且由一位领导能力较强、过去曾经担任过校尉的人带领,此刻应该已经将南城门的残余兵力清除,将南城门打开了。”
赫鲁夫抬起手,指向远方,“距离南城门千丈之处,就驻扎着一旅奇兵。收到信号之后,便立刻开往南城门,争取在兰洛帝国的军队发现有异之前,冲进南城门。”
谢梧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先前牢营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是因为早就奔去南门了;那些中州的犯人就充当敢死队……
那钟声,其实是为了吸引守军的注意,让他们都冲到北门去戍守,因此而放松了南城门的守备。
……这样中州人就可以把南城门当成突破口,里应外合,一举攻入九亭城。
饶是谢梧饱读史书,对历史上的兵法深谙如故,也不免感叹这个作战方略的妙处。想必九亭城里又要发生一场惊天大战了。
马连营欣慰地一笑,“真不愧是三皇女,每一步都被她给算准了。”
“是啊,连老夫都要自问莫如喽……”赫鲁夫笑呵呵地抚着自己的银须。
三皇女?谢梧又听到这个名词了。那个三皇女真有这么厉害?到时候若是有幸与她相遇,一定要好好跟她聊聊。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赫鲁夫转过头来,看着马连营,“现在你也应该去北门转转了。这么多的兰洛士兵都到齐了,却只却你一个人,这样可是会被怀疑的噢……”
“也对,也对。”马连营挠了挠已经微微发白了的头发。
“呵呵,送你一件礼物。”赫鲁夫神秘地一笑,“为了能让你看起来更加悲催一些,老朋友。”
“什……”正当马连营话还没有问完,赫鲁夫的苍老的手指忽地轻轻地朝马连营一弹,其动作快得几乎无法看清。
一旁的谢梧只见老者手里有一个红色的、像是番茄一样的球体迅速地掠向了马连营。
而马连营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红色的东西命中了自己。
“噗”的一声,血红色的球体爆破,里面的液体溅了马连营一身,同时还有散弹打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马连营反应过来后,还以为赫鲁夫是在开玩笑,旋即便有些恼火。他把脸上的液体抹去,这才能重新将眼睛睁开来。
当他看到赫鲁夫正朝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的时候,立刻又想张口骂人,不过,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咦,这是什么味道?”
“当然是血的味道啊,”赫鲁夫也不管马连营那诧异的眼神,继续说下去,“不过是用炼金术配制出来的玩意儿。”
说罢,赫鲁夫还双手一摊,“瞧,你现在看上去多悲惨,‘浑身浴血’,一看就知道你是在牢房塌了的时候,唯一的一个幸存者;其他的罪犯,包括老夫都被压死在坍塌的牢房里了啊!”
这种语气,就好像是在介绍着自己的杰作一样。
假死?不得不说,这老头确实很聪明。谢梧实在是钦佩这老头,因为这样做的话,兰洛人就会以为这老头跟那群中州罪犯已经死了,如此也就不会暴露他们已经归顺中州的事实了。
这时,马连营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他也明白赫鲁夫的意思了。
不过……谢梧看着这“身负重伤”的马连营,疑惑道,“你不想回中州吗,大伯?”
马连营一愣,不过马上就叹了一口气,“我的家中老小可都在兰洛帝国的皇都哇,怎么能够回去呢?”
赫鲁夫上前几步,拍了拍马连营的肩,动作亲切得就像是并肩多年的老战友,“没关系,只要按三皇女的计划走下去,一定会有机会见到他们的。”
“嗯。”十分干脆地应了一声,马连营又回复了精神,“那么既然如此,我也要道别了。”
马连营将视线望向北城门的方向,“我们中州人的大部队还是在北门对吧?”
“没错。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赫鲁夫了然一笑,“大部队只是诱饵罢了。做做样子,仅仅隐匿在城外施放魔法,不会贸然攻城的。你自然不会和咱们中州同胞撞上的。”
“那好,我先走了。”马连营朝赫鲁夫一点头。
正当谢梧以为这大叔马上就要走开之时,马连营忽然右手一摊,狡黠地向赫鲁夫嘿嘿一笑,“老家伙,给个符箓玩玩。”
“符箓?”一开始,赫鲁夫没有明白马连营的意思,不过在他环视了一遍周围被晶体刺得千疮百孔的城墙之后,立刻就懂了。
“偷懒。以你的实力,在只身一人的情况下应付这些冰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赫鲁夫没好气地看了马连营一眼,不过还是右手一抖。
两三张鬼画符的纸条从灰白色的长袍的袖口中滑出,落在赫鲁夫的右手之上。
“省点用!”赫鲁夫把符箓一齐摁到马连营手上,同时还不忘叮嘱,“老夫这些符箓可都是很珍贵的,一张放到市面上恐怕都要卖到千两黄金。”
谢梧听了直翻白眼。这老头是在夸耀自己吗?夸耀他自己制作符箓的技术高超?
当然那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谢梧的表情。
“好好好!你也没必要再唠叨了。”马连营似乎也对赫鲁夫的话有些不感冒,随意地回答道。
他将那三张符箓一股脑儿塞到了黑色大衣的口袋里,好像还生怕赫鲁夫抢回去似的。
赫鲁夫鄙视了马连营一眼。
“咳咳……”马连营脸皮厚得不成样子,只是装了几声咳嗽就把那目光给彻底地无视了。
“好了,”马连营拍了拍口袋,意指准备已经充分了,“这下可真的要走了。”
看着这位“全身染血”的大叔,谢梧忽然觉得他……确实不失为一位元帅。在战场上坚决果敢,战力惊人,但是一旦稍稍平静下来,依旧能与朋友部下谈笑风生。
历史上的这种人物,终究能成大器,变为一方巨擘。
然而此时的谢梧却完全没想到,他的猜测,在将来的某一天竟会成真……
忽然,一只粗糙温暖的大手放到了谢梧的头上,用一种轻柔的力道抚摸着他的头发。
谢梧当即就想要抱怨。这家伙真当他是个小孩?他的心理年龄可都超过十六岁了!
不过当谢梧看到那中年面庞上的祥和的笑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到嘴边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咽下去了。
因为谢梧他从小都没有见过所谓的父亲一面,更别提被父亲关心这种事情了。现在的馈赠,谢梧从心底里不想拒绝。
“好好活下去。”马连营慈爱地抚摸着这孩子的柔软的及腰长发,只说出了这五个字。但谢梧却可以从中感受到浓浓的关怀。
一边的赫鲁夫也不打搅这种氛围,只是老脸上擒着一抹微笑,静静地看着。
一语既出,马连营就断然地将手从谢梧这里移开。也不回头,不再说一个字,径直沿着城墙向北门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都散发着军人的坚毅。
谁说他不想回头?谁说他不想说一声“再见”?也许此次离别之后,三人就真的无法再次相见了……
但是他明白,作为一名中州的军人,应当将国家的利益放在最前。为了国家死而无怨,更别说是友人之间的暂别了……
未来的事情迷茫而不可预测……那么现在,就应当只看当下,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