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高中的宿舍楼有点老旧,据说是民国时期的楼房,透着一股子古风。好在古典的外貌底下有一颗现代化的心,四人房里厕所洗澡房一应俱全,比很多大学都要宽敞。尤其是,周瑜他们宿舍,因为同学移民临时退宿的原因,只有三个人住,更显得比私人公寓还舒坦。
周瑜上铺的女生,名字虽然叫郝恬,实际上是个不好相处也不甜美的女生。看起来家里条件不是特别好,于是对家里条件很好的TT和周瑜,从来没有好脸。周瑜私下跟TT聊起这件事,说,“TT姐,郝恬家里条件似乎不太好,不然我们也朴素点吧,不要让她觉得难受。”TT对此表示完全不在乎,“所以我家有钱,怪我咯?”
“呃,不是这么说,但我们同学一场,又是室友,还是好和睦相处才好嘛!”
“我没觉得不和睦啊,郝恬在班里也不说话,回到宿舍不爱说话也很正常吧。而且,你要是跟她说话,她会回答啊,又不是完全不理你,你何必强求每个人都要跟你做朋友呢?”
“你不觉得要所有人都喜欢自己这世界才美好吗?”
“不觉得,我不在乎。”
“呃,好吧。”
于是周瑜继续忧心忡忡,TT也继续我行我素,郝恬继续不言不语在宿舍做个透明人。小小的空间里藏着三种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观,竟也能相安无事。
楼前的院子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还有生物老师试点教学的大棚。顺着大棚旁边的小路往前走,可以走到宿舍楼的正楼下,H高中的同学们亲切的管他叫作“珍宝动物园”,其实只所谓动物,不过是一个两层楼高的笼子里装了好些飞禽罢了,都还不是哺乳类的。
笼子里的白孔雀就是大家口中的“珍宝”,有专人伺候,拽的很。学生未经许可是不许去招惹它的,不然会被记过处分。可它还是常常心情很糟糕的唧歪怪叫,可能是因为经常有内衣内裤从楼上飘下来的缘故。
试想如果你家楼顶动不动就有人扔脏东西下来,你的心情应该也是不太好的吧。
于是乎,住校学生睡眠质量的好坏,直接跟白孔雀小姐还是少爷的心情挂钩。真正是珍宝开心我睡的好,珍宝难过我陪着跑。
高一的周瑜住在5楼,楼层按照男生234,女生567这样排上去。高层的就是高年级,相对少人打扰,想的很是周到。
周瑜每天在阳台洗衣服都会看着楼下的园子,和“珍宝动物园”顶上不定时飘着的内衣裤烂衣架。这种时候她会想这样漂亮的园子其实很适合谈情说爱,学校在十几岁的少年面前弄出这么一个完美场景,让人看得到吃不着,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可是某一次她真的看到有一对小情侣手挽手的走进了园子,才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4维电影院,发生的一切都被楼上同学尽收眼底。
实在是太太太,太不适合谈恋爱了!
那对小情侣一看就是走读生,因为没在宿舍楼待过所以不知道那里的好视野,这样自以为隐秘的举动可让从2楼到7楼的寂寞男女大饱眼福。
他们犹自亲亲我我,楼上的同学扯着脖子往楼下看。那一层一层乌泱泱的观众,就跟立体音乐厅似得。连从来不洗衣服的TT都亲自来到了阳台。一时间宿舍楼里手机响个不停,全都是“快去阳台!有好戏看!”的短信,比市长来访都激动。
只见这对小情侣含羞带怯的站在大棚门口,楼上观众连呼吸都停止了,全楼一心等待好戏开演。
“哇塞这是要kiss的架势啊,唉周瑜你觉得有戏没?”TT仗着身高优势把身子探出去一大截,占领最有利的地形。
周瑜伸着小短腿跳半天着急的说,“我觉得玄,楼上这么吵,他俩肯定很快就发现了。”
郝恬不紧不慢的开口说,“我看不一定哦,不都说爱情中的人智商为零吗?”
TT回头看她一眼,“对,我同意郝恬的,我赌亲了。”
周瑜不服输的说,“我赌没亲。”
“我赌亲了。”旁边宿舍的人也招着手加入战局。
“我赌没亲。”4楼的高三男生仰着头呼唤。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小情侣的嘴唇,果然贴在了一起。
“哇噻!”“耶!赢了!””唉!输了!”4维影院炸开了锅,整个沸腾起来。声音大到连旁边饭堂的学生都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情侣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发现了那一大堆没买门票的观众,当场跑的比兔子都快。还有一些还恬不知耻的观众一边招手致意,一边大喊“安可”,宿舍楼迎着夕阳,热闹出一道比晚霞还蓬勃的色彩,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颊。
“你看吧,赢了!”TT很骄傲的跟周瑜说,好戏散场大家都走回房间,周瑜拍拍郝恬的肩膀,“看不出来啊郝恬,平时看起来只会死读书的样子,原来挺懂这些花花肠子的嘛。”
郝恬轻轻一笑,“我哪里懂这些,猜的罢了。”
TT说,“所以说这些事情要看悟性,你看你,一猜就中。你看周瑜,平时看言情小说看的不亦乐乎,这连人家情侣心思都摸不准,看个屁啊!”
周瑜很不服气的反驳,“就是因为我没谈过恋爱所以才不知道嘛!”
TT笑笑说,“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才没的谈吧!”
郝恬说,“有什么好争的,学校又不允许。”
TT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不允许的事情多了,那人家小情侣怎么谈成的?”
周瑜说,“对啊对啊,人家怎么谈成了?”
郝恬摇摇头,“谈成了又怎么样,被老师发现也长不了。你们看吧,今天闹的这么大,明天级长就会找他们谈话了。”
周瑜吓了一跳,“不会吧?老师又没在,看到的都是同学,不会打小报告的。”
TT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你我不说总有人说的!”
郝恬点头说,“对啊,希望他们能顶得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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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风波在晚自习的课室造成极大反响,季老师巡班的时候教训了好几次,都安静不下来。到后来索性眼不见为净的样子,不来了。
没看到现场的走读生忙着听现场直播的回放报道,当时在吃饭的住校生更是一片懊恼。周瑜一回到教室就急忙跟赵天然做简报,“天然我跟你说,我猜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结果真是到最后也没发现呢。难道真是像郝恬说的,爱情中的人都是白痴吗?”
赵天然说,“也许吧,我也没试过呢。”
“没试过就不能想想吗?你怎么跟沈谅一样讨厌啊!”
赵天然笑了,“沈谅又怎么你了?”
提到沈谅周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晚饭时候她抱着一颗交换观众机位的心跟沈谅讨论,结果说了半天没有一点共鸣。让她最不明白的是,明明当时沈谅就在宿舍,竟然浪费大好机会没有去看,而是自顾自的看英语书,真是让她气的牙痒痒。要知道,沈谅所在的二楼,那直接就是一线观景台,比她五楼看的可真切多了。说不定都能看到人家抖抖抖的睫毛了。
“可是周瑜,你怎么就那么好奇呢?”赵天然不解的问。
周瑜理所当然的瞪大眼睛,“你对爱情就不好奇吗?”
赵天然点头说,“嗯,我好奇,可是对别人的事情就没那么好奇了。”
“就是要从别人身上吸取经验教训啊。”
赵天然说,“每个人都不一样,别人身上的教训,在你身上不一定成立啊。难道说你看小说里面女主角在咖啡店遇到男主角,自己就也能这样吗?”
周瑜无比自信的点点头,“对的呀,我就打算以后长大了要每天去咖啡店偶遇我的真命天子呢!”
赵天然被说的无法反驳,无可奈何的笑了。
周瑜想到什么又问,“但郝恬真的很厉害耶,你们是初中同学,快跟我八卦下她是不是很有经验啊?”
赵天然低着头淡淡的说,“没有吧,郝恬初中跟现在一样,每天都在看书,基本不跟男生说话的。”
周瑜没看出赵天然的异样,只是傻乎乎的说,“那她果真是个谈恋爱的好苗子啊!”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好吗!”
“啊真的吗?不是每个花季少女都怀春吗?”
“哪有人说自己怀春的?周瑜你真是,服了你了。”
“天然我说你,就是太正经了,偶尔歪一下也不会死嘛,干嘛老那么一板一眼的。”
“好吧,你怀春,恭喜你!”
“……”
周瑜没有想到,被她当作茶余饭后话题的爆炸性事件,竟然真的很快传到老师耳朵里。在一次升旗仪式上,教务主任发表了“关于某高三学生违法校规”的讲话,然后她听说,这一对没有看清楚长相的师兄和师姐,从此断了来往。
她第一次相信了TT说的“人心险恶”,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不能顶住老师的压力继续相爱。都高三了呀,还有一年的时间而已,就不能坚持吗?
爱情到底是什么?让人情不自禁到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却让人轻易的放弃心动的瞬间。这样轻易丢弃的东西,其实真的不重要吗?
既然如此,那些苦苦寻找的人们,又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