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言小宝的周瑜,很快被摒弃在讨论范围之外。
“那要言小宝真来了你可不许跟我们抢啊!”同事听了周瑜的话,无比激动的说。
“呃,好。”周瑜心说,以前的事,不算抢吧?
“别做梦了你们,”秘书S话还没说完,秘书E就抢过来说,“任咱老板多大的面子,也肯定请不来他啊。你们知道他现在出场费多贵吗?比BB姐都贵上几倍呢!”
周瑜有点不解,“那么贵?不至于吧?他不是才出道几年吗?怎么火成这样?”
美工F很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说,“因为人家帅好吗!帅!他帅成这个样子,要多少钱都值好吗!值!”
周瑜被白的不敢再接话,这边主管G说话了,“那可不一定,万一他想接我们公司广告,做个人情可能意思意思受点儿就来了。咱们老板那个人脉,不好说。”
听闻此言客户负责人H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哎呀这可怎么办!他要一来,说不定看上我了!人家还有男朋友呢,你们说人家答应不答应好啊!”
“滚,他是我的。”
“我的我的。”
不知怎么的就吵了起来。
从刚刚的“到底请谁”发展到“言小宝到底爱谁”,周瑜挠破头也搞不清楚中间的连结点,到底在哪儿。
她几乎能从同事们脸红脖子粗的“言小宝属于谁”这种没有意义的争论中,清晰的构建出他们脑子那些香艳又浪漫的画面。偶遇、相知、相爱,跟她爱看的韩国偶像剧情节发展一样,必须得有个起承转合才算完整。因为她以前,也很爱幻想一些有的没有的情节,虽然发生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想来,也算是一大遗憾。
她也从大家的讨论中,一并非常惊讶的理解到,沈言瑾他的出场费,果然是很贵的呀!
想想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半次的把人家带出场,还不小心把人家给睡了好久,岂不是赚大发了?周瑜差一点就加入讨论一拍桌子豪气的说,“你们都别争了,他是我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就算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个人,他也不叫这个名字。
为了同事间的良好情谊,和自己慢慢建立起的中年离异妇女改过自新寻找第二春崭新形象,周瑜觉得,自己跟沈言瑾那档子扯不清闹不好的事儿,还是不说为妙。
再说了,说出来,谁信啊?
想到这里周瑜心里忽然有点闷。
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纠缠牵扯无法剪断的回忆,现在要说出来,却只可能落得一个“花痴迷恋偶像疯了头”的形象,好像一切都是她胡编乱造,自以为是的假象。
曾经见过沈谅的同事都一个个离开,曾经了解他们爱情的人也一个个消失。想着想着,连周瑜自己都混乱了。难道,真是这样?以前的事,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吗?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周瑜,她没有爱上不该爱的人,没有伤心,没有难过。
是这样的吗?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啊。
之前周瑜从不这样认为。她有时候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幼稚又伶俐的样子,跟小女孩儿时一模一样。爸爸的王阿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大学没毕业呢。可见时间对她还是很留情的。
不然,也不会找到一个同事口中异常羡慕的好男友。
当然,相对的,她也没有变得更精明利落。哪怕在别人眼中的厉害外企工作,号称白领菁英,也没有像自己小时候看到的那些美艳白领一样,行事利落洒脱,踩着高跟鞋哆哆哆走过大理石的地板,用风一般的速度。
她走路还是会摔跤,穿不穿高跟鞋都一样。
差别只不过是,以前有人扶,现在没有。
邱闻绍经常说,“小瑜你下次要摔之前跟我说,我才来得及扶你。”
周瑜在心里翻个白眼说,“我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摔,算了不用担心,我习惯了。摔了也不会痛。”
她其实不太习惯,摔的,很痛。以前那个人,他在周瑜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能扶稳她摇摇欲坠的身形,这是连周瑜都啧啧称奇的本事。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练成。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可是时间其实还是会磨蚀一些什么的。把自己磨成了没有波澜的平凡,却把他磨成了天上的星星。
他们原来那样亲密,现在距离却这样远。远到如果她说“嘿,我跟沈言瑾是老情人哦。”都会被众人耻笑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们,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吗?又或者,从来也没有属于过同一个世界?
“我错了!”周瑜想,“我跟沈言瑾怎么会是老情人呢?我的老情人,是沈谅啊!”
她从来也不认识什么沈言瑾啊,只有沈谅。
沈谅,这个名字又让她抖了抖。5年了,她发现自己还是会为这个名字颤抖,竟然还清楚记得那些丝丝缕缕的细节。
今年的表演团队档次很高,可以见得老板果然是赚了很多钱,为了出彩,心机也是有点重的过于厉害了。
开场整来一队舞龙舞狮,众星捧月的把老板供在中间,为了亲手做一个画龙点睛的效果,还不惜动用威亚,几十岁的人,在台上飞来飞去。估摸着,是想趁骨质疏松之前,好好体验一把君临天下的快感。
这都不算完。从威亚下来之后,他老人家又找来一队刚窜起的小乐队给他伴奏独唱。目的大约是把中式西式的敲锣打鼓都进行到极致。而老板半走调的唱完之后,就留下那支孤独的乐队,伴随上菜敬酒的吆喝声,摇滚出一种无人理睬的境界。
乐队自己也可能发现了这个串联回路的空虚作用,扯着破锣嗓子吼的更嗨。觥筹交错间,不时钻出来一两嗓子嚎叫,一个走神就会被狂躁的音响拉回到现实。
酒过三巡,好戏正式开场。
主持人浓妆艳抹站在台上,延续大老板的神秘兮兮,鬼头鬼脑的说:“大家猜出来了吗?今天的神秘嘉宾是谁?”
“不知道!”
“快公布!”
“别卖关子了快说!”
一片群情汹涌中,连主持人的嘴都激动的紧哆嗦。
幕布拉开。周瑜的下巴,呱唧掉到桌子上,拿都拿不起来。
这一口白牙,星光熠熠,跟台下挥手致意的,可不就是刚刚一桌子女生幻想到人生无憾,自己也回忆到满嘴苦涩的那个人吗。
沈言瑾。
台上的灯太亮,底下的人太吵,周瑜的桌子离舞台很远,不太看的清台上的人。可是即便是这样的距离,稍微近视就会一片模糊的人影,还是鲜明又蛮横的,撞得她整颗大红心脏一跳一跳生疼。
真疼啊。
那么多年没见,他竟然没变,我竟然没哭。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周瑜觉得自己也太言情小说了,“你以为自己是林夕的歌词啊!”周瑜骂了自己一句,狠狠敲了一下头,“而且,哪儿没变呢?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周身光芒的气场啊!”周瑜摸了一把脸,凉凉的,险些把妆弄花,急忙拿出镜子补补粉,还好。
她突然觉得全身哪儿哪儿都不自在起来。幻想过许多次老情人的见面,来去不过是云淡风轻的微笑,或是快意恩仇的转身。
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那么近,那么远。
狭小的空间里,却是无法企及的距离。
想来这其实不算是个“见面”,只是单方面的她见到了他而已。就像暗恋不算真正的恋爱一样。这么说来一切还不晚,周瑜下意识的把身体缩到最小。不被他看见,不被他认出来,这样就像从没有见面。再见的时候,就可以按着心里百转千回多少年的剧本,去上演那些“别来无恙”的戏码了。
突然,她发现自己多虑了。
呼啦啦全场的女生都像屁股上了弦,手脚并用,无法控制的往舞台涌。别说她缩起来,就算她往上蹦跶,凭她这个小矮个儿,沈言瑾也实打实的看不见。必须看不见。疯狂粉丝们(竟然还有那么多男的?)就像铜墙铁壁把舞台围堵个严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何况是她?
看到这种景象,周瑜放下心来,又忍不住的有点失落。她想起以前的沈谅,那个属于她的沈谅,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她个子小,属于哈比一族。不像沈谅高高瘦瘦在哪里都出挑。为了试试沈谅是真的能找到她还是碰巧运气好,她还有几次特地躲在很隐秘的地方,偷偷看他到底能不能找到。
沈谅却总是没等她笑出声,就会发现她。像抓小鸡一样整个包裹着她,把她塞在怀里,揉她的头发说,“小瑾你再调皮我打你屁股。”
每次她都耍赖装作发脾气的样子,“你肯定有秘诀,快说是什么!”沈谅就神秘兮兮的回答她,“我的秘诀啊,就是心电感应。”周瑜翻个大白眼说你放屁吧,就会拍马屁。其实心里好甜好甜。
现在,他们的心电感应,可能没电了吧。
其实,连心也早都没有了。哪来的地方存放电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