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宁锦,十二岁那年被卖进沐府。那年的沐瑾辰你是京城里少有名气的聪颖少年。一手宛如天赐的好诗画,再加上是宰相之子,从小呼风唤雨性格更是有了偏执的一面。他对美的事物有着狂热的心上,无法任何让他碍眼的丑陋。
于是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只是那么一眼,便不耐烦的跟管家摆了摆手说,:“这么丑的人怎么可以来做我的婢女,快快打发了吧!”
彼时我也不过是个孩子,哪晓得什么美丑,规矩,只知道要是沐府不收我,我回去就要挨爹爹的骂,今早娘哭着说过新生的弟弟挨不了苦,只有卖了我,才能给他一口饭吃,女儿迟早要给别人家的早一点送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心中一急,便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抓起他桌上的珊瑚纸镇,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语气中带着倔强:“你若是让我走,我便摔碎它!”在这个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想而知的后果是怎么样的,因为紧张手心里有了一层汗,脸色也有点苍白,但是还依旧那样倔强的望着他。
管家大惊失色,气急败坏的上来拦我,而少年沐瑾辰确是玩味的看着我,似是欣赏这种不经常出现在他眼前的违逆,杨唇一笑:“好个胆大的丫头,好吧,留了你便是。”
许多年以后想起来,许多影像都已模糊不清。小时候的我不知道自己丑,在我的左脸上,有一朵蝴蝶形状的胎记,生与俱来,那紫红色在乍看的情况下的确会显得狰狞。而沐瑾辰他只喜欢世间美到极致的东西,所以,他从来不会多看我一眼。他身边的女子个个都是闭月羞花。就像他只穿青罗绸缎庄量身定做的锦金线衣,饰物也必定是出自名门工匠精挑细选的上乘之作。他的居所,水榭环绕,五里弥香,仙境一般。
时常京城有名才女来找他作画。景色也好,人物也罢,沐瑾辰总是能够捕捉到那最令人心动的一刹那,所提的诗句我是非常精妙。很多名门闺秀都会一郑千金,只求他的一幅画像。只是,沐瑾辰作画一直都是随心情,也有属于自己的固执,让前来求画的人跃跃欲试又忘而生畏。渐渐的街头巷尾便有了这样的一个传闻,京城才子沐瑾辰有三不画:非绝色不画,非万金不画,非名女不画。
二
入夜,我与往常一样,端着一碗梨花杏仁羹放轻脚步走进书房,轻轻的放在他的案桌上。
月光清冷,他放下手中的笔想后面倚靠去,伸展一下手臂没有看我。我退到一旁,眼角瞄见案上搁着一副新画的人像,云鬓花摇,面若桃红。
瑾辰忽然开口道:“画上的是将军府之女,媒人也来了三次……我把她画的这么美怕是又要让她误会了。”“画上的女子出身名门,又是绝色佳人,公子难道不心动吗?”我走近一步小心翼翼的说,紧紧的盯着公子,生怕从他的嘴里吐出‘喜欢’二字,这五年来,瑾辰待我不薄并没有把我当下人来看,当他累的时候偶尔会自言自语一般跟我说些心事。一阵冷风从窗户袭来,烛光摇曳,发出咝咝的声响。
书房里沉寂了一会儿,瑾辰忽然抬头用孤傲看着我,苦笑着说:“宁锦,原来你也不懂我。”他的声音是那样苦涩孤傲,像细致的羽毛盈盈的落在心上,让我心里也有着一丝苦涩。想爱却不能爱,我只能卑微的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
“宁锦并非不懂,而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款款走前,提笔蘸饱了墨,小心翼翼的在画像旁边写下一行清隽秀丽的小字……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瑾辰一怔,随即抬头看我,眼睛里蕴着一丝欣赏。
这是《诗经》中的诗句,意思是:尽管在东门之外美女如云,可是却没有尤为所中意的那个人。我知道单纯的美貌无法打动沐谨辰,可是却又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我不过是千千万万仰慕他的女子中的一个,也是永远他最不想要的那个人。
三
梨花杏仁羹是我在食谱里看到的,甜而不腻,滑而清润。材料是比较刁钻了,需要晨露,雪莲,上好的杏仁,还有十几种罕见的药材。
我走进一家中药铺,掌柜的看见我的方子皱着眉头说:“姑娘,这些东西不好找啊……”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是桌椅倒塌的声音。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一袭破败的黑衣,脏的不成样。
掌柜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厌恶,生怕弄脏自己的店铺,赶忙命小厮过去驱赶。我看老者他颤巍巍的样子,心中有着一起不忍,走过去对药铺的小厮说:“这位老人家要抓药吗?你尽管给他抓,帐算在我头上。”小厮一听有人付账,连忙松手,跑去抓药。
“姑娘,这是你应得的,却不知道是帮你还是害你。”那老者回过头来,苍老的面庞上有着一双矍铄漆亮的眼睛。他递给我一个青翠竹筒,半尺有余,我缓缓地伸手接过,握在掌心里,立刻就有一种莫明的悲喜和莫辨的惶恐。
那一瞬间,我眼前忽出现一些断断续续模糊的影像,碧绿的河水潺潺流过,火红的枫叶满地,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背风站着,大片流云涌动,他现在一片阴影里悲戚地望着远方。
“姑娘……”不知道过了多久药铺小厮捧着抓好的药,小心翼翼的轻唤我。
我猛地回过神,一时间竟如梦初醒。环顾四周,那个黑衣老者早己不见踪影。急忙抓住小厮问,然而小厮的回答却是,那个老者半个小时就走了,用着惊诧的眼神打量着我。
四
“你说,瑾辰心里是不是有人了?”镂花的窗棱后,响起一声清脆高傲的女子声音。我认得她,是徐将军之女徐伶,当今皇后的亲侄女。生得貌美如花,又深得皇上的宠爱封了郡主,愈加名动京城。
李总管低头赔着笑,神情骄傲的说:“我们少爷是最清心寡欲的,多少京城名门闺秀踏破了门槛,他可是看都不看一眼呐。”“他身边……就真的连一个女子都没有?”徐伶语气稍微缓和的问到。“当然没有了……这要是说有,也就只有宁锦而已。”李总管松了一口气,懈怠之下说出来我的名字。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名字总是敏感的,路过廊下的我举步刚要离开,听到宁锦二字又停下了脚步。
“宁锦?是那个奇丑的女子吗?”“……正是,说来也奇怪,我家少爷是那样的挑剔,竞会把她留在身边,莫非是看多了徐小姐您这样的花容月貌,就像吃多了山珍海味拿她当青菜豆腐来调剂的?”李总管操着圆滑的京腔讨好的语气说。“别“你说,瑾辰心里是不是有人了?”镂花的窗棱后,响起一声清脆高傲的女子声音。我认得她,是徐将军之女徐伶,当今皇后的亲侄女。生得貌美如花,又深得皇上的宠爱封了郡主,愈加名动京城。李总管低头赔着笑,神情骄傲的说:“我们少爷是最清心寡欲的,多少京城名门闺秀踏破了门槛,他可是看都不看一眼呐。”“他身边……就真的连一个女子都没有?”徐伶语气稍微缓和的问到。“当然没有了……这要是说有,也就只有宁锦而已。”李总管松了一口气,懈怠之下说出来我的名字。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名字总是敏感的,路过廊下的我举步刚要离开,听到宁锦二字又停下了脚步。“宁锦?是那个奇丑的女子吗?”“……正是,说来也奇怪,我家少爷是那样的挑剔,竞会把她留在身边,莫非是看多了徐小姐您这样的花容月貌,就像吃多了山珍海味拿她当青菜豆腐来调剂的?”李总管操着圆滑的京腔讨好的说。“别提她了,上次我去找瑾辰,她从书房里迎出来,身穿白衣,显得脸上胎记那样的丑,大白天的我还以为看见鬼了。”徐伶嗤之以鼻的说。
我想,世间没有一个女子能真在不把美貌放在心上的,总是多年来受尽白眼和讥笑的我听到这样的话,心中还是有着痛楚。我不在意别人怎样看我,可是谁又能保证我所在意的沐瑾辰不会有同样的想法呢?在众人的眼里,我是个可以用‘奇丑’的字眼来形容。这样的我偏偏要去仰慕那样完美无暇的沐瑾辰……这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我僵硬在走廊下的阴影里,直到他们二人双双离开,我才浑浑噩噩的离开回到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