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在露水还停留在院中的枝叶上时,苏长山他便早早的起来了,想到今天会与姑苏城主去拜访那所谓的名医。
苏长山变得沉默的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窗边,面朝着窗外。
苏长山并没有对自己的眼睛康复再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只是之所以他答应这件事,仅仅因为他并不想,让关心他的姑苏父女二人失望,毕竟,每一次去尝试,哪怕去之前苏长山就知道会是无果而终,但都总比他始终一个人死坐在家中,无声放弃,来的更加另加振奋人心。
“但愿这次来的医生是有那么点医术吧。”苏长山自嘲道。
先前来的众多名医,拉着苏长山又是把脉,又是摸药,折腾的是不少,但却从并有那么一点起色。
苏长山的耐心与信心,也正是在一次次的试验中,消磨打击的一干二净。
苏长山伸了个懒腰,洗漱过,想起了姑苏城主昨夜的叮嘱,他便快步向厅前走去,后院到前厅的路苏长山已经走了很多遍,他走的很熟悉,也很安稳。快到前厅时,他听见了厅中有两个人在对话。
“晚辈受好友之拖,来城主府上医失明之病,清晨见无人应答,实属无奈,这才闯入门中,在大厅等候,晚辈冒昧之处,还请姑苏城主见谅!”一位男子缓缓说道,沙哑的声音中,却散发出一丝孤傲的感觉,让苏长山听了,却丝毫感觉不到说话人一丝的歉意,反而倒像是轻微的敷衍。
“你可就是我那洛阳皇家好友,推荐来的人?”姑苏城主的话语中,虽带着不悦,但也只能接着问到。
“正是,晚辈有信物为证!”说罢,那名男子的脸上忽然挂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不慌不忙地从腰中掏出了一块牌子。
那牌子成六角形,黑漆红丝,上面写着大大的一个‘殿’字。精刻的牌子上,朱红色的‘殿’字在背光下倒是显得格外渗人。只是这块牌子哪里是身份凭证?这分明就是林素所见到的那块“夺天追命”击杀牌!
但是姑苏城主却不会知道,一看到了男子拿出谕示‘四王殿’身份的牌子,他这才舒了口气,转而便用略带尊敬的语气接着问道。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
“千针!”
黑衣男子不慌不忙地从嘴中吐出来两个字,他接着看了看四周,这才缓缓补充道,“事从紧急,我还有要事待办,还是先去看看病人为好!”
“好!”姑苏城主一拍桌子,叫道,“我去叫病人,先生请耐心等候!”说罢,准备转身出厅,去找苏长山。
“父亲,我到了!”苏长山这才走进大厅。
就在苏长山走进大厅的那一刻,千针的目光聚焦在了苏长山的身上,他漆黑的瞳孔渐渐放大,就像是一只待捕猎物的猛兽,嘴角轻微的有些上扬。
只是这些,在场的二人并不可能会发觉。
“你就是苏长山?”
沙哑的声音响起,千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道。他的话语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反而十分冷漠,像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样。
“晚辈正是。”冰冷的话语,让苏长山内心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礼数不能忘,还是赶忙回答道。
只是这时苏长山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诧异,这个陌生男子,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姑苏城主告诉他的?
还是另有原因?
细心的他刚刚可是并没有听到城主讲自己的名字。
听到苏长山肯定的答复,千针激动了起来。
“好,哈哈!好!”千针笑了。这一笑,倒是让姑苏城主有些摸不清状况。
苏长山皱了皱眉头,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却又是说不上来。
估计,是自己失明后,变得格外有些神经敏感了吧?苏长山心中自我安慰道。
“那事不宜迟,让我来看看这个孩子的眼睛,”千针转过目光,对姑苏城主说道,又像是漏了些什么,急忙补充道,“我需要一间封闭的屋子。城主您知道,殿传之术,不得外看!还请见谅!”
“不妨不妨。”姑苏城主忙摆了摆手道,“那我们就去长山的房间。你请跟我来。”
说罢,城主便带着千针向后院走了过去。
大厅里,苏长山脑海中一只在回想着刚刚的对话,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
“长山?长山?先生已经在屋中等你了,你还在这里发什么楞?”姑苏城主在领千针到达屋内后,却发现苏长山并未跟来,急忙跑到前厅,却看到在厅里呆滞的苏长山,很是诧异道。
“…啊?没有,我…”
姑苏城主以为苏长山是有些忧虑,继续说道“长山啊!我知道你在担心这个先生是否还会像之前来的几位一样,不过我告诉你!这次绝对不会是那样,这位先生,他可是我托好友,从‘四王殿’请来的人,”姑苏城主和苏长山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哎你说我!我怎么忘了?‘四王殿’的事你并不清楚,不过没事,你先去吧,等出来后,一有空我就告诉你!”
……
……
大厅到后院的距离并不算长,姑苏城主却说了一连串的话,苏长山可以感觉出城主这会心情一定很是不错。
可是自己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来的有些奇怪?
一眨眼,就到了院子门口,沉默了一路的苏长山,这时冷不丁地突然问道:“父亲,你之前有告诉过这位先生我的名字么?”
奇怪的话语,让姑苏城主愣了一愣。
“没有啊,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你这孩子?”姑苏城主看了看今天格外奇怪的苏长山,想着长山一定非常紧张的缘故,忙拍了拍长山的头,安慰催促道,“长山啊,别想了,进去吧,别让先生等急了!”说罢,便将长山轻轻地推到院中,独自离开了。
苏长山站在院口,此时脑海中却一直是姑苏城主那句“没有啊”。
突然,像是发觉了什么,他的腿莫名的颤抖了起来,望着屋子的方向,额头流下了豆大的汗滴…
此时已不是清晨,空气早已没有清晨的那么刺骨,太阳的光线洒在了院中,洒在了长山的身上,本应会感到温暖的惬意,可苏长山没有,他全身冰冷。
他感觉,这件事情古怪的,让他感到惧怕!
……
屋里的人耐心的等,屋外的人傻傻的站着。
谁都没有说话,寂静的院内屋中,苏长山感觉到了仿佛刚失明时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长山的思绪,也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
是屋里传来的声音!
“长山!还不进来,你站在外面,让我怎么给你看病?”像是命令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听到了“长山”二字,苏长山猛地打了个哆嗦,低下了头,咬紧了自己的牙冠,慢慢的向屋子的方向挪步。
不知道这段路是走了多久。
屋中的人像是不耐烦了。
门“哗”的开了,千针走了出来…
“这点路你要走多久!你为什么还不进来,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男子冷声呵斥道,一句接着一句,院子中瞬时寂静了许多。
苏长山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咬着牙的嘴唇也开始颤抖,他本来眼前就是一片黑暗,现在,面临更加未知的黑暗,他这个十六岁少年也会感觉到惧怕!
“哦?”看到了苏长山嘴角细微的颤抖,千针不由得笑了,阴森地问道,“你在发抖?你在惧怕?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苏长山并未回答他。
千针接着提声问道,“告诉我,苏长山!你在害怕什……?”
“------你怎么知道我叫苏长山!!”
一声刺耳的咆哮,终于忍受不住这压抑氛围苏长山,不由咆哮道,“姑苏城主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不是医生,你到底是谁!?”
…………
像汹涌的决堤江河,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充满了力量,苏长山大声质问道。
说罢自己便后退了几步,大口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千针沉默了片刻,眯起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敏感又警醒的孩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露出了惊讶又凶狠的目光,慢慢说道“你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看来不愧是‘气武二木’后代,这份警觉,倒是让我有些吃惊!不过,你这般天才,过了今天倒真是有点可惜了!”
听完千针的摊牌,苏长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轻吐了一口气,不在是向之前那样。有时,未知的恐惧却更令人可怕,虽然现在仍是紧急的场面,但是苏长山,倒不用是像之前那样,独自猜测摸索着,显得畏首畏尾。
“哦?”见苏长山听到自己说完,反而松了口气,千针倒是笑了笑,这个孩子,倒是有点意思,“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你为何要杀我?”苏长山听千针说罢,反问道。
“恩…”千针想了想,接着说道。
“不说别的,一个炼体的孩子,误打误撞参加了云梯大赛,可是他却击败了不少天人合一境界的豪族大派,精心培养的子弟,你说,这个理由,值不值得让我杀你?”
……
听千针说罢,苏长山倒是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回答:“确实该杀!”
千针看苏长山好像镇定了下来,接着紧逼说道,“明知即将要被杀死,一个十六岁的瞎眼少年,却可以如此镇定,反而和杀他的人有模有样的聊起天来,你说,这个理由,值不值得让我杀你?”
……
苏长山再次点头,仿佛真的很是赞同千针的话语,大声回答“当然值得!”
千针看着眼前这个淡定异常的少年一反之前常态,竟然现在还能和他自己,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天来,不禁有些急道:“你不怕死?”
苏长山听到千针有些急促的声音,这才用青色布条包裹的双眼抬望向对他,反问:“谁又能不怕?”
倒真不的是苏长山不怕死亡,他确实惧怕的要死,就像是之前那样,他真的害怕地直打哆嗦。
现在的他,虽然没有了一开始那未知恐惧折磨的痛苦,但一个十六岁少年,怎么能不怕直面而来的死亡呢?要说苏长山为什么这样淡定,大概是因为已经心生绝望了吧,心都死了,身体又有何妨?
一个瞎了眼的少年,连方向都难以自己辨别,又怎能应对这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杀手?
看着苏长山淡定的表现,千针感觉到有些无聊了。
他大概是觉得不耐烦了。
他不想,他也懒得在和苏长山继续玩这些文字游戏,他感到这次的任务,没有像往常一样,痛苦的尖叫,拼了命的求饶,没有了杀人前的成就感,千针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圣手阁以狠辣著称的天才,有些失败。
“那你就去死吧!”
千针左手在空中一拖,院中树木的落叶便纷纷像长了眼睛一样向苏长山身上袭来,叶片驾驭着一种看似虚无的青色烟气,
下一刻,苏长山就感觉到自己喉咙一甜,昏倒在了地上。
看到苏长山嘴角的鲜血,千针不由得冷笑道,“我看你还再故作镇定,原来和平常人一样,杀你也是这般的无聊!”说罢,他便双脚一登,便顺着一股青色烟气,消失在了这个院子内。
……
院子中,苏长山,静静地一个人躺在地上。
……
许久,再次睁开眼睛,苏长山感觉他躺在了溪边,像是他在梦一样,他又听到了流水与歌声。
抬头望去,还是那猩红的圆月,漫天的风沙。在熟悉的场景下,苏长山忍不住独自喃喃道“原来人死了,是这样的感觉……”
突然,他看到一个女子向他走来,高挑的身材,漆黑的长发,精致的五官,还是之前的女子,还是之前那双眼睛,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望向他,闪亮动人。
可是女子却没有了之前的欢乐,一言不发的,仿佛很是悲伤。
她就这样坐在了苏长山的身旁,独自开始歌唱,她的歌声空灵婉转,像是百灵鸟在歌唱。
在歌声里,苏长山感觉到全身,莫名的惬意。
他慢慢的睁开了失明的双眼,他看到的,确是女子独自在哭泣,眼泪滴滴地落在长山的脸上。
苏长山想用手去擦拭,他去去安慰这个悲伤的女子,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沉重的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
恍惚间,他感觉眼皮很是沉重,他睡了过去。
……
……
下一秒,苏长山再次醒来,却自己又躺在了熟悉的地方。
“唔。”
苏长山的喉咙发出了一声轻哼。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城主府自己的屋内。
看到苏长山醒来,旁边的女子忙兴奋地大声叫道:“爹!长山醒了!爹!你快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姑苏怜。
“唔,”
苏长山虚弱的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眼一片清凉,“我能看见了!”“我真的能看见了!”
姑苏城主站在屋子门口,看着苏长山兴奋的样子,笑着捋了捋有些花白的胡子。
…………
与此同时,深夜。
中土,皇宫大殿。
精雕细刻的阁楼上,一名老人抬头痴望着天空,对着旁边一身华丽长裘的女子不解的喃喃道,
“天女,我好像看到了北地天空,一点明星悄然落下……”
短暂的沉默后,那名美妇轻启朱唇。
“星师呐,确实是这样,”
“可是你看,却有一颗珈蓝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