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苏长山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睛残留的一丝痛觉使他皱了皱眉头,环顾自周,卧房内,干净简洁,只有墙角边竹架上的群书,以及木桌上几瓶开封过的草药。
熟悉的环境下,苏长山沉重的摇了摇头,走出了屋门,迎面而来的是熟悉而简洁的庭院,坐落在幽静,弥漫着云雾的山林,这里是林海。只见院中不远处,师父静静地正在打拳,苏长山眼睛一亮,快步上前,站在一旁专心的看了起来。
左手通天,右掌弯转,双臂在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发出“嗖,嗖”的声响,有时候,苏长山总在想,一个女人,看似柔弱的双臂,为什么总能打出惊人的力量。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恍惚间,苏长山仿佛看到了光在律动,顺着师父那双手臂,熠熠生辉,一片朝霞般的美丽景色。
“啊!”
苏长山感觉双眼猛烈的又痛了起来,双腿一软,瘫到了地上,打拳的女子听到声响,霎时间,脚尖一跃,下次出现便在苏长山的背后,轻轻搀扶住了他。
“你这孩子,眼睛才刚缓过来,不好好躺在床上,来这里干嘛?”嗔怒的目光在秀丽动人的脸上,显得让人感觉格外亲切。
“哎呦,素姨,我的眼疾又犯了,”少年无奈的捂着眼睛,看着熟悉面容上那好似生气却倍感亲切的神色,无奈的说道。
这位女子,姣好的面容配上亲切的神色,总能让苏长山倍感亲切,他知道自己生下来,便由于眼疾被父母所弃,在被这位年轻女子收养后,教书修炼,得了一口饭吃。就这样两人一待就是数年,但这女子却从不让长山称她师父,在一次偶然情况下苏长山知道她的名字是林素后,反而一句素姨却逗得这平日里冷静出奇的女子眼泪生花,这样一叫,就叫了数年。
苏长山有时也会痛恨自己父母的狠心,自己还未记事起,便被抛弃,每次眼疾犯起,疼的他失去知觉时,他的内心却莫名会产生一种宽慰。唉,其实,也并不能全怪父母,不过话又说回来,辛亏,他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师父,一位新的亲人。有时,他是蛮乐观的。
愣神间,忽然响起了清脆好听的声音,“我回来时就见你躺在院子里,把你从院子拉扯到屋里床上,费了我老半天的劲,看不出来,你这瘦小的身体,竟会跟猪一样的重!”女子说着说着,严肃的脸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素姨!哪有你这样形容人的!”苏长山没好气的说道。有时他会想,这位师父没有一点正行,倒却像个富家出来的小姐,只要抓到空,就会自娱自乐的开他玩笑。不过,习惯后,这感觉也不坏。
“吃饭吧,吃了饭,有些事要告诉你。”林素一边搀扶起苏长山向屋内走去,收起笑容,像想起了什么,皱起了柳眉,缓缓地说道。
苏长山纳闷起来,在他的印象里,林素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哪怕是上次家中山贼来进行勒索,也被她不出几个回合之内,打个抱头鼠窜,天塌下来,都笑嘻嘻的,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犹豫不觉的样子,定是大事!苏长山心里想道。
“好!”干脆的回答,久久徘徊在安静的院子中。
就这样,月亮出来了。
山中的晚上总是格外寒冷,况且是这号称林海的群山,每到夜间,总是寒气内泄,令人直打哆嗦。
苏长山被叫到了院中,正在打着哆嗦,准备抱怨之时,看到了月光下,一身黑衣劲装,面色严峻的林素,赶忙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跑到林素面前,等待吩咐。
月光如洗,皎洁清冷,短短的沉默后,林素开口问道:“长山啊,这些年教你灵药书籍,打拳炼体,本想着走一步看一步,近几天来却发现坏了大事,忽视了了一件重要事情,我问你,如实告诉我,你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看着一反常态的林素,苏长山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是赶忙回答:“由于眼疾发作,我现在才刚刚炼体。”
但凡习武,都必须经历一整个过程。
感经脉,炼体通劲,掌握规律,才能排除内杂,坐地感天,天人合一,方可循序渐进,灵体得一,而后无病无忧,顺心而行,接万物之灵气,开四府,通六心,得圆满者,谓之通天。尔后得机缘,顺天道,厚积薄发,一日冲天,秉天顺物,长年数载,才可破生死,学人伦,成大天地。
这万古不变修炼的话语,苏长山是早都铭记心里,却不知今天为何会提到这个。
“才到炼体么?哎…”长长的叹了口气,“是有些慢了…”林素独自喃喃道。
听到了林素的自言自语,并非是批评,苏长山却也感到心中一阵痛楚,只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寒夜里,风飒飒的刮,两人无言,沉默了许久,林素接着说道:“你也不必感到失落,十六岁年龄里,炼体也并不是很晚,只是,你会错过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可惜啊可惜……”
林素独自说罢,走在院中反复徘徊,过了许久,像做了个大决定一般,沉声问道:“长山啊,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也不用立即回答我,深思熟虑,这也许关乎着你今后的一辈子人生,你好好听着。”
“一种是,明天下山,我会给你安排好不错的门派,你去那里,学习上乘的功法,见各种的人,今后的世界,你的人生就由你去打拼,这是第一种。”
“第二种,明天下山…”
久久的沉默后,见林素没再说话,苏长山忍不住问道:“没了?”
“没了!”
“那这两种有什么区别么!傻子也会选择第一种吧?素姨,你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必须下山,离开这里么?”苏长山忍不住问道。
“不,是你下山,我还要留在这里一阵子。”林素缓缓说道,仿佛又漏了点什么,忙补充道,“你要深思熟虑,这也许…”
“那我不能见你了么!?”苏长山着急的插话,月光下,少年的脸庞上满是不解与着急。
“也许能见,也许不见,你若按第一种走,一生无忧,何须再见?况且说来,其实见我并非是什么好事,这些话你以后自会懂得…”林素缓缓的说道。
“素姨,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不够认真,还是惹你生气?还是不够听话?”林素的话让苏长山一下子慌了神,着急的语气,少年忙跑到背着身的林素面前,带着不解追问道。
自记事为止,林素就便就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此时又得到不管怎么都要离开,甚至以后不再相见的选择,苏长山内心翻涌,鼻尖产生了一丝酸楚。
“够了!”林素呵斥道,女子背过身缓缓的走向了屋子,留下冷冷的话语,缠绕在苏长山耳边。
“是什么选择,明天一大早你就告诉我!想不想的清楚,关系你自己今后的命运!”
留下苏长山一个人瘫坐在院中,凄冷的寒夜里,风轻轻吹过,寒夜袭身,却不及内心中波涛的汹涌,苏长山看着月亮,露出了痛苦也却无奈的惨笑。
屋中的灯灭了,站在屋内窗口的不在了,静悄悄的,山林中只有野兽的嘶叫。
“长山啊…不要怪姑姑,万事,万事啊,哪有那么的容易…”清冷的泪滴划过坐在床边的林素脸上,女人带着哭腔独自的说着,也许这些话,院中的苏长山,一辈子也不会听到了。
寒夜,一人独坐门外,无言对月;一人静坐室内,暗自伤心。
整整一夜无话……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院内少年趴到在地上,犹有泪痕的脸颊。清早的暖意渐渐催醒了不知道何时沉睡的少年,苏长山揉了揉眼睛,看着屋内仍然昏暗的光景,咬了咬牙,爬起身来拍了拍衣物上的灰尘,快步走向屋子,走到紧闭的门前时,他下意识伸手准备敲门,却响起昨天晚上的话语,他迟疑了,许久,长山退后了两步,澄澈的双眼环顾院内熟悉的旧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屋中的人磕了三个响头,站起了身轻轻地说道:“素姨,愿我们还能再见!”
一转身,咬着牙,晃了晃头,像在挣扎什么,慢慢走出了院子,独自消失在了林海间。
门“咯吱”的一声,轻轻地开了,林素走出屋内,独倚靠在门边,看着院门口消失的身影,带着憔悴疲惫的神色,轻轻说道:“孩子,去吧!希望我们都能活到再相见的那一天…”
就这样静静地,女子呆靠在门前,太阳缓缓的升起,谷中变得燥热起来,再一回过神,就已是响午了。
不同于平常,烦闷的天气,燥热的山谷中,今日却变得出奇的安静,林素独坐在院中石凳上,独自闭着双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日上三分,火辣的太阳照射下来,空气间仿佛不安分了起来,安静的山谷,平静的小院中,三个男子,从树林间轻跃出现。
只见这三个男子气定神闲,内力外逼,一看就有深厚的修为,他们统着黑衣,衣服袖口绣着金丝飞龙,背上带着点点白色火焰,这火焰,此时此刻,就仿佛燃烧了起来,这身装束,若出现在皇城里,一定能引起众多少年少女驻足惊艳,因为,普天下,能穿这身装束的,定是天赋异禀,有大造化者,因为这身衣服,象征着正是四王殿,圣手阁的尊严。
这又得追溯到十年前的故事。
十年前,魔皇下界,人界生灵涂炭,战火纷飞。可就在人族面临毁灭,哀鸿遍野时,出现了四位强横无比的豪杰,带领弟子,力挫魔军,打破了魔皇统治人界的野心,那场大战中,魔皇大怒,无奈身受大伤,无功而反。人族,也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战后修生养息之时,人们为了纪念四位豪杰的通天贡献。由南海寺,中土皇家,北原姑苏城等赫赫有名的门派,家族,皇室。他们联合出资建立了四王殿。
起初,建立的四王殿的目的,原想是为了纪念这场战役。可是天下四王修为惊人,大战后又再得人心,四王殿在如日中天发展下,宛然成为了大陆上的第一秩序者,负责管理起大陆上的普遍纷争。
而当初提议建立大殿的家族皇室,在吃了哑巴亏后,也就均默认了这个存在,毕竟,实力不如人,拳头大的道理硬,这是没人敢反驳的定理。
而此时,站在林海院内,林素面前的,正是四王殿下实力最强的圣手阁的人。
山谷中一下子寂静了下来,风继续地吹,久久却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