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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信守承诺

五十里,我长这么大,从未到过十里之外的地方,何况八荒我虽听过,却并不熟悉,然而我话已出口,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指环,那指环一入手掌,如千年寒冰,我竟接不住。白衣人一晃而起,一手抵在我背心,“我竟忘了。”

背后传来一阵暖暖的洪流,流转全身,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似要飞起来一般,手中便不再那么冷了。心下无比神奇,莫非这个白衣人真是个神仙吗?白衣人微微一笑,“怎么样,做得到吗?”

我暗想爹一直教我答应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何况还是为这样一个神仙帮忙,那是八辈子也求不来的福气,便狠狠一点头,“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白衣人不料我如此坚定,爽朗一笑,似拨开九天云雾,一片明朗,“好!”

我收起指环,说道:“大叔我先扶你到我家里坐一会儿。”白衣人略略沉吟,“我受了一点伤,要一个僻静的地方调养下,小兄弟,这附近有什么隐蔽的地方没有?”我想了一想,挠了挠头,“这里是平原,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地窖。”

忽然想起屋后田里有一个地窖被废弃已久,心里一喜,“我家后面有个地窖,只是——”我颇有几分郝然,“那个地窖废弃已久,怕是脏的很。不过我家后院等闲是没人来的。”白衣人点点头,“只要安静就行——小兄弟,你爹娘了?”

我指了指前村,“爹娘都去邻村做活了,应该快回来了。”白衣人望着远处的天宇,转身看着我,“小兄弟,我在这里的事只想你一个人知道,你能替我保密吗?”“当然可以!”我一脸坚毅。话音未落,身形陡然拔地而起,只一瞬间已落在数丈后的一棵大树后。

我恍如在梦境之中,正不知所以,耳边已听到白衣人轻微地咳嗽了两声,“是你爹娘,我太过小心了。”爹娘回来了么,可是并没有听到他们每次回来时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脑袋却依然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小兄弟,你快出去接你父母,等你父母入睡再来这里寻我。”眼前忽然一亮,是手中的油灯,我竟不知什么时候熄灭的,更不知道怎么又亮起来的,迷迷糊糊走到屋前,转过身时却看不到白衣人的身影。

我揉了揉眼睛,暗想自己难道是在做梦,但摸了摸怀里却的确有枚指环,耳边已遥遥听到爹娘的说话声,心想那白衣人耳力竟这样好,到底是人是鬼。想着爹娘已走近,爹远远叫道:“林飞,怎么还没睡?”

我迎上去,“爹、娘,你们怎么才回来?”娘慈爱地摸着我的头,“今天做事的人多,就回来迟了些,飞儿,吃饭了么?”我点点头,“灶里的饭菜热了吃的。”娘又爱怜地接过我手里的油灯,牵着我走进屋里。

放下农具,爹已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递给我,我开心地打开油布,又惊又喜,“是牛肉啊!”油布里包着一大块牛肉,足够我饱饱地吃一顿了。娘爱怜地说:“知道这几天没吃点好东西你正嘴馋,你爹就捎下了这一大块牛肉,够你吃一顿了。”

我憨憨一笑,嘴巴已是抹了蜜也似,“谢谢爹,你真是最好的爹,还有娘,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娘。”爹娘听我这样说,仿佛一天的疲倦都已消散无踪,开心地笑起来。爹往长椅上一歪,点起我早已卷好的烟丝,“吧嗒”一口,抽得格外惬意。

我本想告诉爹娘银子的事,但是却怕爹娘问起来不能马上解释清楚,白衣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所以话未出口已深深吞了进去。如此娘忙里忙外了一阵,便和爹去睡了,睡前不免又叮嘱了我一番让我早点睡觉。

我躺在床上百般忍耐,堪堪等到爹鼾声响起,便下了床往屋后摸去,我怕闹出动静没敢点灯,只见外面虽有月光,但终究看得不是很清楚,也不敢唤出声,正没着落处,右肩被人轻轻一拍,再转身时,已看到白衣人站在旁边。

我高兴地举起手中的牛肉,“大叔,你饿了吧,这个给你吃。”白衣人看着我,双眼明亮,虽然在夜色之中,依然隐隐有夺目的光泽,被他这样看着,我不免有几分心虚。“这是你爹娘辛苦工作特意带回来给你吃的,怎么给我吃了?”

我抿了抿口水,小声说道:“爹娘更教过我要急人之难,把好东西分享给别人,大叔你肯定没吃什么东西,而我早已经吃饱了,所以要给你吃才合适。”白衣人淡淡一笑,墨黑的长发轻轻飘扬,“没想到村野之中,竟也有有识之人,小兄弟,你有一个好爹娘。”

听白衣人称赞爹娘,我心里像吃了蜜似的,把牛肉放到他手里,手指碰到他手掌边缘,竟如那枚指环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白衣人接过牛肉,慢慢吃了起来,他的声音恍恍惚惚,听起来不是很真实,“小兄弟,以后还是不要对人太真诚比较好。”

我微微一愣,疑心听错了,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冬天的夜格外寂静,只有偶尔凛冽的风声。我一直喜欢风,无论是春日和煦的轻风,夏日雨前的狂风,冬夜呼啸的寒风,还是秋日轻扬的冷风,我都喜欢,尤其是秋天的风,更是我的最爱。

感受着风或者只是听着风声,对我而言都是一种享受,今夜更是不同寻常,我身边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神秘人。

“小兄弟,你的牛肉很好吃。”双眼已经适应了夜晚的黑色,白衣人的长发如此飘逸,等我长大了也一定要留这样的长发。我心里惊羡着,嘴巴已说着话,“大叔你爱吃就好——我们现在去地窖吗?”

白衣人点点头,我开心一笑,带着他往后院走去,林家村地处平原,人烟也并不多,所以几乎每家都有很大一个后院,尤其是隔壁林老先生,一来因为林老先生是远近少有的先生,二来更是因为他的女儿嫁给了荆州知府。

想到这里,心里抑制不住地甜蜜起来,算着日期,应该快到了吧。“小兄弟,地窖在哪里?”听到白衣人问,我才回过神来,克制住心底的思念,在西北角揭开一块木板,下面一阵黝黑,一股浊气扑了上来,“这便是了,因为地窖都转到东面了,所以这里废弃两年了。”

白衣人点点头,我有些不好意思,“大叔,等明天天亮了我帮你打扫一下,应该就好些了。”白衣人的脸色平静如水,“不必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即刻便要疗伤,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有人打扰,你到八荒之后找一间‘恒古楼’,见到他们掌柜然后给他看白玉指环就行了。”

我有些不放心,“那要给大叔你准备一些吃的吗?”“不必了,切记在见到恒古楼的主人之前,不要露出我给你的指环,否则后果怎样,我也不知道。”我听白衣人说的郑重,便牢牢记在心里,“那大叔你快疗伤吧,我先回去了。”

白衣人点了点头,我不再停顿,转身回到家里,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和事都是我从前不曾经历的,这样想着,终于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爹娘早已出门劳作去了,灶下照理摆了两个粗面馒头,还有两大碗米饭,三小牒菜,我在井边洗脸漱了口,揣起两个馒头,向八荒奔去。

长这么大,我只去过官镇,从没到过宜城以外的地方,不过八荒和宜城地处毗邻,相比宜城,倒是八荒还离我家近一些。路程大约五十里,只是我却从来在陌生人面前很腼腆的一个人,从来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这一路上却必须问人才知道路,这却让我很是为难。

我先花了三文钱打了个牛车来到官镇,官镇虽不算繁华,但因为这里和溶城是前往阳城的两个中转站,所以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茶楼酒肆,书堂酒楼并排占了两里许的街道,在南街有专门跑路的马车牛车。

我怀里揣着平日攒下的十余文钱,暗忖不知道够不够去八荒的花费,骤然一个人来到不是很熟悉的地方,心里便有些胆怯,犹豫着在旁边徘徊。“小子,要坐车吗?”忽听得一个粗犷的声音问起,抬眼看时正是一个壮汉,虽是冬天,却在胸口露出肥硕的肉来,一丛一丛浓黑的胸毛。

我有些发怵,不知道该不该接口,那壮汉又问了我两遍,我听他语气渐渐不耐,才说道:“我想去八荒,不知道要多少钱。”那壮汉哈哈一笑,“你个小孩子,一个人去八荒干嘛?”我低头说道:“我有事要办。”

那壮汉眯起眼细细看了我两眼,似乎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脸上换了温和的表情,“小哥,去八荒很快,我一天也跑几趟,只用花一百文钱。”我心里一惊,暗想这不是和何老儿一样坑人吗,去八荒哪里需要那么多钱,我从来最恨别人欺负我,便壮了胆气,“从林家村到这里也才三文钱,去八荒要那么多吗?”

“自然是要的,去八荒要过府界,是要交钱才让车马过的。”那壮汉的语气仍是温和,我听他如此说,心里的气便消了,只是我只有十几文钱,实在相差甚远,诺诺说道:“我只有十七文钱。”

“什么?”那壮汉脸色一变,鼻孔喷了口气,“才这么点钱也想去八荒了,我看你这小子是疯了。”我脸上骤然一红,羞惭之外更生了几分恼怒,口气也硬了起来,“我是没钱,可我也不是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了。”

那壮汉脸上的肥肉一紧,喝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小子,感情是来消遣大爷的是吧。”他撸起袖子,双眼只露凶光,我毕竟人小,心下惴惴,但脸上却并不肯认输,打小为了这个性格,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村里的小伙伴都不和我玩,无非也就是我从来不服孩子王。

我笔直站着,嘴巴丝毫不软,“你一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很了不起吗,你家里没有小孩子吗?”那壮汉不料我竟有几分硬气,暴喝道:“小子,大爷就让你尝尝厉害,看你还敢不敢来撒野。”

我微微缩起肩膀,向后撤了一步,那壮汉一直胳膊抓住我肩膀,向前拖了几步,旁边已有几个人劝起来,“赵老三,你何必和一个小孩子置气。”街上人多,赵老三毕竟不想太过招摇,便把我向前一推,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臭小子,以后注意些。”

我心头怒火中烧,咬牙道:“我会注意的,让我以后不要成为以大欺小的人。”赵老三原本已经转身,听我这样骂他,怒吼一声转过身抡起胳膊就朝我扇来,我举起胳膊想要挡着,突然一只手搭在赵老三胳膊上,赵老三整个人便纹丝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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