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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诗曰:弃掷今何在,

当时且自亲。

还将旧来意,

怜取眼前人。

却说杨韵馨跟着郑庭东来到前院,只见院子里已搭起了一个小木台。郑庭东一声令下,众随从便开始敲锣打鼓,戏台上一队队木偶依次登场。那些木偶都是一尺多高,做工无不精巧,每一个都如同缩小的真人一般。首先登场的是一台武戏,那些木偶一招一式都做的十分到位,杨韵馨不禁被逗得开怀大笑,拍手称绝。武戏过后,紧接着又是一台文戏,二十个木偶雕成美女状,一个个栩栩如生,千娇百媚,再配上华丽的服饰,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琴箫声一起,二十个木偶在戏台上翩翩起舞。当时的木偶戏本就少得可怜,杨韵馨长这么大也就只看过两三次,而且从做工到演技都极为拙劣。郑庭东带来的这些木偶都是出自昆仑派中的顶级能工巧匠之手,其做工之精细,与杨韵馨之前见过的木偶不可同日而语。其实,不仅仅是杨韵馨,在场众人无不感觉耳目一新。文戏过后又是武戏,两种戏交替上演,院子里的喝彩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再说周振华,待杨韵馨走后,他转身来到戴丽华房里,笑道:“丽华,久违了。”戴丽华笑吟吟地走上前道:“真是难得啊,气吞八方的周大侠居然还会记得我。”周振华笑道:“丽华,你这是什么话,自从集瑾山庄一别之后,我无日不在思念你。”戴丽华对着他嫣然一笑,道:“你有你的易水仙妃,还思念我做什么。”周振华道:“她有她的好处,你也有你的好处嘛。”戴丽华道:“真的?那你还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周振华道:“我哪里是只围着她一个人转?我这一有空不就过来看你了吗。”戴丽华道:“可是刚才在大厅里,你理都不理我。”周振华笑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当然要先给她贺寿啰。你一定是见我给她送了那么重一份寿礼,所以才不高兴的,对吗?”戴丽华笑而不答,周振华接着道:“等下次你过生日,我给你送的礼,一定不会比给她的轻。”戴丽华看了他一眼,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说话可要算数哦。”周振华道:“当然算数。”

院子里,人越聚越多,喝彩声越喊越大。宋望海不知出了什么事,也过来凑热闹,他挤进人群一看,见原来是郑庭东带来的木偶戏引起众人围观称赞。他好胜之心立起,走到杨韵馨面前,道:“这木偶戏做工虽然精巧,只可惜场面太小了。”郑庭东冷笑道:“听宋兄的言下之意,是你另有大场面的戏要上演啰?”宋望海道:“不错。”他转过头对杨韵馨道:“韵馨,我也准备了一个节目,想请你赏脸观看。”杨韵馨最是好大喜功,一听说有大场面的戏要上演,登时来了兴趣,笑道:“好啊,你叫人来演给我看。”宋望海笑道:“这里地方太窄了,施展不开手脚,咱们到山下去看吧。”杨韵馨道:“你究竟要请我看什么戏?”宋望海道:“舞龙和舞狮。”杨韵馨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宋望海道:“就驻扎在山下。”其实那些舞龙队、舞狮队是宋望海白天就已经带过来了的,但等到宋望海贺过寿、吃过饭之后,太阳已经偏西了,宋望海就让他们先在山下驻扎,本打算明天天亮之后再表演给杨韵馨看的,此时为了跟郑庭东争这一口气,他临时改变计划,提前亮出这张底牌。

宋望海一面命随从先下山去送信,让山下的人作好准备,一面骑上马陪着杨韵馨一同下山观看。早有下人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周振华,周振华、戴丽华、郑庭东等人也跟着下了山。

众人来到山下,见九组龙灯、十八组狮灯已整整齐齐列开了阵势,另外还有旗手、锣鼓队以及马灯、鱼灯等五花八门的彩灯若干,加在一起足有五六百人。宋望海向他们打个手势,众人立即耍了起来。那九条龙一般大小,都有十余丈长,做工无一不精,但形色却各不相同,有白龙、青龙、黄龙、金龙、火龙等等。那些舞龙之人也都不是常人,个个身手不凡,一会儿一个“双龙戏珠”,一会儿一个“行云布雨”,一会儿一个“翻江倒海”,一会儿一个“九龙归位”,舞得好生精彩,再加上旌旗手、锣鼓队助威,场面甚是雄壮。杨韵馨最好讲排场,宋望海的这一步棋正合她的胃口,她发自内心的对宋望海嫣然一笑,郑庭东远远看见,心中颇感不是滋味。

那舞龙队、舞狮队边耍边向东行去,不知不觉已来到了易县的西城门外。杨韵馨对宋望海道:“咱们回去吧,再往前就是县城了。”宋望海笑道:“想不想进城去接着耍?”杨韵馨道:“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城内也已经宵禁了,如何进得去?”宋望海道:“我只问你想不想进,你要想进,我只一句话,保管他易县县令开门放行。”杨韵馨对进城倒并没有多大兴趣,主要是想看看宋望海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面子,便笑道:“我想进,你能让我进吗?”宋望海一招手,一个随从走到他面前,宋望海道:“拿我的名帖,翻墙进去,到县衙,让县令开门出来迎接。”杨韵馨在一旁听见,心中暗暗吃惊:“他真有这么大面子,仅凭一张名帖,就能让县令大人亲自出城迎接?”

那名随从走到城墙边,轻轻一纵,翻身跳入了城墙,杨韵馨心头又是一惊:“想不到他身边一名普普通通的随从,竟也有如此身手。”少时,只见城门大开,易县县令身着官服,迎出门外,对着宋望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不知宋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宋望海笑道:“大人,我的朋友今天过生日,晚上想到城里去舞龙舞狮,热闹热闹,请大人通融一二。”县令满脸堆笑道:“好说,好说。”县丞在一旁低声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宵禁之后还在城内舞龙舞狮,这有违法度,万一让太守大人知道了……”县令道:“宋公子是贵客,不比常人,太守大人亦和他相交甚厚。”宋望海挺胸凸肚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太守大人怪罪下来,自然有我担待。”县令让开大路,依旧满脸堆笑道:“公子请便,公子请便。”

宋望海回头看了杨韵馨一眼,见杨韵馨正以一种钦羡的目光看着他,他心中更加得意了。舞龙队、舞狮队、旌旗队、锣鼓队一队队进入县城,从东街耍到西巷,从南城游到北门,把整座易县搅了个天翻地覆,此时县中的百姓大部分都已经睡下了,被这一阵喧闹,尽数吵醒,杨韵馨见全城百姓都被搅得不得安宁,不禁被逗得大笑。在这一刻,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在这一刻,全城的百姓都感觉到了节日的气氛;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全城的百姓都在仰望她,为她祈祷,为她祝福;在这一刻,她是世界上最高贵、最幸福的女人。但她不知道,也正是在这一刻,全城的百姓都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舞龙队、舞狮队在空阔无人的街道上耍着,杨韵馨与宋望海在后面缓缓地跟着,二人并肩而行,杨韵馨看了看身边的宋望海,感觉能和这样一个男人并肩而行,实在是一种荣耀。周振华跟着大队人马也进了县城,他远远看见宋、杨二人并肩而行,心中冷笑道:“宋望海,你别得意得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呢。”他将一名随从叫到跟前,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名随从应了声“是”,骑上快马,飞奔出城去了。

众人在县城里闹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尽兴,正准备出城回山,周振华打马来到杨韵馨面前。杨韵馨之前一直没有看到周振华,还以为他呆在客房里没有跟下山来,此时突见周振华在人群中现身,杨韵馨心中不由得暗暗后悔:“早知道衡英也跟下山来了,刚才就不该跟宋公子那么亲密的。”周振华笑道:“韵馨,我也准备了几个小节目,希望能博你一笑。”杨韵馨笑道:“在哪里?”周振华道:“这城中,道路拥窄,行动不便,咱们到城外的平川旷野去观赏吧。”杨韵馨道:“好啊。”

众人刚迈出城门,忽有一骑快马穿过夜幕飞奔而来,来者是宝月阁的一名兄弟,他走到蒋晓菲身边,在她耳边低声数语,蒋晓菲的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这个细节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杨韵馨此时心思都放在周振华身上,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更没有工夫顾及这些琐事。蒋晓菲走到杨韵馨身边,轻声道:“小姐,刚才宝月阁失火了。”杨韵馨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瞪大眼睛望着蒋晓菲,道:“什么?失火?现在怎么样了?”蒋晓菲道:“现在大火已经被扑灭,没有伤着人,不过有好几间房子被烧掉了,其中就包括账房,所有的账册全部都化为灰烬。”杨韵馨道:“怎么会这么巧,查出大火的起因了吗?”蒋晓菲道:“没有,不过有人在火灾现场看到了琳儿的身影,她身边还有一个白衣男子,肖、夏两位副阁主说,这火极有可能是琳儿和那个白衣男子放的。”杨韵馨道:“琳儿她现在人呢?”蒋晓菲道:“跑了。”杨韵馨沉吟片刻,道:“琳儿不可能会干这种事。”蒋晓菲道:“莫非这场火只是一次意外。”杨韵馨摇摇头道:“我刚说等过完生日要把所有账册都收上来审核,结果今天晚上账房就起火了,我不信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这场火一定是咱们宝月阁内部的人放的。”蒋晓菲道:“小姐,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杨韵馨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蒋晓菲道:“可是,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你要审核账册?”杨韵馨道:“此事的确蹊跷,就连对肖、夏两位副阁主我都没有提过要审核账册的事,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蒋晓菲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杨韵馨道:“既然火已经被扑灭了,账册也已经被烧毁了,咱们现在再赶回宝月阁去,亦于事无补,还是先去看衡英为我准备的节目吧,莫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待玩得尽了兴之后,再回宝月阁不迟。”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了城外,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此时田里的麦子已熟了八九成,只需过十余日便可收割了,周振华指着这片麦田笑道:“此处空阔平整,正好供我们游戏玩耍。”杨韵馨道:“这是人家种好的庄稼,咱们岂可轻易践踏。”周振华笑道:“韵馨,你也是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何必如此小气,钱财如粪土,千金亦等闲,区区几亩麦田又算得什么。”杨韵馨道:“人家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庄稼,被咱们一夜之间给糟蹋了,人家岂不把咱们告到官府。”周振华道:“不就是钱吗,我明日把毁坏的麦子折算成现钱,付银子给他们就是了。”杨韵馨道:“这么大片麦田,得多少银子啊,衡英,你何苦为我如此破费呢!”周振华道:“古人云:千金难买一笑。韵馨,只要你能玩得高兴,花再多的银子,我也愿意。”杨韵馨不禁芳心大悦,以一种仰视的眼光看着周振华,他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迈,杨韵馨为他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所折服,为他一掷千金的男人魅力所倾倒,只有他才算得上是男子汉、大丈夫!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杨韵馨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这位玉洁冰清的世外仙姝,这位超凡脱俗的人间仙子。

周振华一声令下,上百人同时举起火把,将这一大片地方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周振华请来的众多奇人异士一队队登场,在麦田中为杨韵馨表演。首先登场的是驯兽队,有驯虎的、驯猴的、驯熊的、驯蛇的……其后,又有杂技表演:踩高跷、走钢丝、爬竿、耍花坛、顶碗碟等,各尽其妙。再往后,还有表演幻术的,如喷火、吞刀、截人、变脸、移形换位等,更是在场众人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这些表演者都是周振华花重金从五湖四海请来的高手,个个身怀绝技,杨韵馨看得赏心悦目,拍手称快。

这一夜,精彩纷呈,好戏不断,一直闹腾到天亮,方才收队,留下一大片被践踏过的麦田。周振华留下何胜、陶扬去和附近的农民结账,赔偿他们的损失,自己则陪同杨韵馨先回宝月阁去了。人们都说爱情是这世上最纯洁、最美好的东西,所以,不管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披上了爱情的外衣,都立即会变成是崇高的、伟大的、值得歌颂值得赞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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