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时光一晃而过,苏御站在归不咎屋前,今天他要进行第二次药浴了,经历了一次那种痛苦,他的脸上再添几分紧张之色。不过想到刚才墨离墨回两兄妹前来看望自己时流露出的关心爱护之色,他的心中多了几分温暖,多了几分勇气的同时,也对这二人多了十分的感激。
在他沉思之际,归不咎不满的声音传出,“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他的语气严肃甚至透露出一丝急切。
苏御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步踏入屋内,不料就在他推门踏入的一瞬,阵风扑面,一道人影出现在其面前,正是归不咎,他目光严肃,手掌直接朝苏御丹田一按,另一只手迅速抓住其手腕,手指在他脉络上一搭,瞬间面露愤怒之色。
苏御只觉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气息传来,同时腹部一痛,其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震得飞起,最后狠狠跌下,直接滚落在门外的草地上。
“老夫的内力呢?”再抬头,归不咎站于门边,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
苏御心头一颤,此刻的归不咎让他十分的惊惧,他嘴巴微张,嗫嚅着,见归不咎没有发现自己体内新出现的脉络,他本能地隐藏了实情。
“弟子昨日丹田疼痛,晕了过去,醒来时......师傅的内力便消失了。”
“砰”的一声,数道碎屑四溅,归不咎一爪嵌入右首门框内,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他。
苏御头一低,不敢直视他,内心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等待审判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恐惧之余,隐隐生出一股愤怒。
“进来。”半晌过后,归不咎冷哼一声,回身走入屋内。
苏御爬起来跟上,丹田虽然有些痛楚,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
走入屋内,相似的一幕。归不咎没有说话,苏御也知道怎么做,他看着面前的木桶,一声不吭地泡进去,刚一进入,身子便被深深按入水中,熟悉的灼痛感,却比上一回更加的剧烈。
“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某种抵抗!”苏御埋头水中,紧紧握着拳头忍受着这份不甘的痛苦。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自己对痛苦早已经有了一种免疫的感觉,也许是体内多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脉络,这一刻,苏御并未剧烈挣扎,与桶内药液的侵蚀相比,他反而觉得肩膀上的那只手更加的陌生与狰狞可恶,束缚了他的一切,一种被人摆布的无力感越来越大。
那只手似乎也感受到了苏御内心的抵触,松开了他的肩膀慢慢收回,在缩手间没有一丝药液倾附,似乎对这药液而言那只手没有任何吸引力。
直到液体慢慢变白,体内再次生出一道道磅礴的阴寒内力,苏御才探出头,狠狠地喘息着。
归老一直站在旁边,目光如鹰隼般犀利,见苏御出来,猛地拉过其一只手臂,手指在他脉络上一按,感受一番说道:“后面几日,我会一直观察你,老夫倒要看看,内力是否会无故消失。”
“是......师傅。”苏御不敢违抗,低声应道。
之后两日,苏御大多时间都呆在了归不咎的屋内,归不咎对其体内的阴寒之力格外在意,每过一个时辰就要把脉检查一番,苏御打坐之时小心翼翼,药液产生的大部分内力都消失了,苏御知道他们是浸入了自己的血脉之中,不过即便是那残留的一小部分,对于现在的苏御而言,依旧十分庞大,他没有借助新生的玄阴内力冲破其他正经,仅仅运行着体内一道正经之中内力,感受着它每运转一个周期都会变大一圈。对于那道新开的源脉,他更是顺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了两日,苏御的身体并未出现任何异样,正经之中的内力更是增多了不少,归不咎两日观察,面色也渐渐舒缓。
不知为何,在苏御到来之后,归不咎对墨离,墨回两名弟子明显冷落了,一连四日,他都没有再过问这兄妹二人之事,每日便是观察苏御内力流转情况。
一切如常,直到第五日,正如苏御预感的那样,丹田之处的痛苦再次传来,那一刻他正在打坐,忽然面目扭曲,捂着肚子倒下,归不咎坐在窗边,见到这种情况,快速走到他面前,手一伸,便抓住了他的衣领,将其直接提起,另一只手掌搭上他的丹田。
在归不咎的感觉中,苏御体内好似出现一道漩涡,不断吸纳着玄阴内力,在苏御丹田之中的内力枯竭之后,浸透入苏御身体血脉内的药液也渐渐消失,化为一道道精纯的内力被吸收干净。
而这时,苏御的意识再次陷入一片朦胧,脑海中巨龟出现,相比于上一次,它的声势更烈,鼻子一吸,苏御的内力便几乎消失一空。
苏御感到归不咎拎着自己的双手,莫名产生一阵寒意,想起归不咎发现自己内力全失时的冰冷神色,他内心沉沉焦急地对巨龟呼唤着,“停下,快停下。”
对于苏御心中的呐喊,巨龟似乎有所察觉,不满地摆了摆头,鼻尖轻吭一声,一丝气体便从鼻子里呼了出来,体现在苏御身上,便是一道道内力散了开来,重新回归丹田体内,不过与初时相比,不过十之一二。
剧痛消弭,苏御面色苍白,摊倒于地,归不咎甩手站在一旁,发觉到他体内只剩下一点内力之后,面色沉凝,若有所思。
“天生顽疾?”他喃喃一声,面色难看,坐回太师椅,拄着拐杖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子先离开了。”苏御艰难起身,看到归不咎不再搭理自己,连忙告退,向着门边走去。
“三天后再进行一次药浴。”平静的声音传来,苏御身子一颤,无言迈出屋外,屋内,归不咎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遗憾,一丝可惜。
三日后的药浴依旧要忍受难以言喻的痛苦,自从上一次从归不咎屋子走出之后,苏御便停止修炼内力,他明白无论自己如何修炼也比不上一次药浴所膨胀的内力来得多,更比不上痛楚来临之时巨龟随口的一吸,对那巨龟,苏御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它吸纳了自己体内的内力,按理来说,自己应该痛恨它的出现,但是它同样是自己体内的一部分,将自己血脉之中的药力化为内力吸收,是在保护自己吗?
放下心来,不去想此事,他每日只是研读医药书籍,偶尔看看有关经脉的记载,医书方面的知识掌握不少,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新生经脉的记录……
三日一晃而过。这一次的药浴,苏御静静躺在木桶之中,药叟也没有要求他完全浸没在水中,尽管早有准备,他还是觉得体内对药物侵蚀的反抗更加激烈了,但是与之前的痛苦相比,这一次却是稍微减轻了些,“或许是药效已经不够了?”苏御暗中想道。
药浴过后,归不咎照常察看了他的脉络,之后两日他依旧呆在归不咎的屋内,每天被其诊脉数次。
墨离墨回两名名义上的师兄师姐刚开始也常常以拜见师傅的名义来看望自己,不过都被归不咎拒之门外,他甚至对二位的拜见有了厌烦之意,兄妹两人也看出了师傅的执着,虽然担心苏御,却也不敢再前来打扰,只是有时墨回会呆在屋对面的药园里,静静看着他们所在房间,发一会儿呆。
这几日的相处,苏御也明显感受到了归不咎的偏执,原来他以为归不咎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他传承的功力而生气,因为他浪费了他准备的药材而可惜,现在他明白,可惜是真的,确实是是因为他浪费了药浴之中珍贵的药材,生气也是真的,却不是因为他不珍惜他的功力。
他渐渐发觉,尽管这两日自己没有去研究新增的那一条脉络有何奇异之处,但他的五官却变得更加敏锐了,他可以感受到归不咎看他背影的目光中包含着的失望,遗憾与贪婪。是的,是贪婪!
至于那一道正经,他每日不过是随意流转一下其中的玄阴内力,那内力的凉意有如归不咎的目光让他生出一股厌恶之感。
书中所说,普通的内力,都是让人感觉体内有一阵厚实的温暖,对寒意,他变得很讨厌!每天他大多数时间就是摆出打坐的样子发呆,瞒不过同一个屋檐下的老头,不过他已经不在乎。
从上次丹田痛楚之后,又是一个第五天,又是一个发病的日子,苏御嘲讽想道,或许我是真的有病,不然为何爷爷每隔几天喂我一次药,那么好喝的药与现在的痛苦相比,想想看当时的日子真是幸福。
对于一些想不通的问题,苏御已经不愿再头痛地思考,傍晚,痛楚如期而至,苏御蜷起身子,那只巨龟不需要他提醒,吸收完了内力之后再喷出一鼻息,就好像吃饱后打了个饱嗝。
归不咎观察一阵后,终于叹了口气,看其无计可施的样子,苏御心生快意,尽管归不咎看他的眼神更加冷漠。
之后几日归不咎放苏御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苏御要么每日打坐要么研究医书,归不咎不再提及药浴的事情,他也依旧每隔五天就会面临一阵剧痛,但或许是自己抵抗力大增,那只巨龟也不再出现,对于苏御而言减少了很多痛苦。
墨回墨离二人见到苏御无事,为其高兴了一番,不过两人似乎也有了一些烦心事,眉间不时浮现一抹忧愁之色。
即便苏御询问,两人也含糊而过。
好景不长,一个月后,这种平淡的日子再一次被打破。
归不咎又对苏御进行了一次药浴,这一次的药浴过后,苏御感觉体内的内力增加明显超越之前两次,痛苦也是暴增数倍,他咬牙挺过。而之后巨龟出现,吸纳了大多的内力,却也吐出了相比前两次更多的内力,在归不咎离去后,苏御心中不解,为何其还要做无用功,这多出的几点内力又有何用?但心中莫名多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三日后,归不咎到来,告诉他,他要出去一趟,寻找药材,最多一月便会回来,苏御心中一喜,他恨不得归不咎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再回来,直到看到墨回墨离二人站在他身后,才感到一丝不对劲,连忙问道:“他们也要去吗?”
归不咎点头,苏御皱眉。
在苏御日渐灵敏的感知里,今日的归不咎有些不同寻常,他的身上多了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虽然他之前就很令人厌恶,但这股气息却是格外灰暗阴沉。
临走之前,归不咎回头深深看了苏御一眼,这一眼狠戾,贪婪。
与自己曾经在西岳山中所见秃鹰看向被豺狼占据的腐肉的眼神何其相似?苏御每每回忆起来,都会嘲讽的想道。
就这样三人离去了,走得太快,走的突然,归不咎没有留下苏御与墨回兄妹告别的时间,在墨回不舍的目光中,苏御看着三人走远。
现在谷中除了每天三刻准时送饭来的弟子便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苏御深深呼吸,吐了一口气。
归不咎还在之时,虽然不知他是否能发现自己经脉的秘密,但苏御始终不法放手去研究自己的秘密。
他走后,苏御立刻回到屋内,闭上房门,仔细感受着体内那道奇特的经脉,他清晰的记得,这道经脉开辟之时,周遭无数气息涌向自己,其内有一种强大厚实的感觉,而现在这条经脉就和其余未开辟的正经一样毫无异样,就好像仅仅凭空多出来了一样,里面并没有多余的与内力相似的东西。
“或许也是被巨龟吸收了?”苏御心下想道,在刚刚开辟这条脉络之时,苏御明明感到里面也是充满了一些气息的,他打开房门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这片山谷里的空气,可惜无功而返,除了那一日,他感受到了一次之外,之后他们就好像完全没有了。
“难道是因为开辟了这道脉络将四周气息耗尽了?”苏御暗暗想道,他思索间动身走出屋子,心中隐隐预感,他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