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正打算过马路,人行道的那一边是正对着一所小学的大门出口。放学时间,我便那样硬生生被定在了路边。望着面前如潮水般的孩子越来越近,如同山洪一样瞬间将我淹没在人海里,我也如同溺水一样焦虑不安,手足无措,而后产生强烈的冲刷感,痛如针刺。”
“江程会去上大学吗?”“应该会去读的,我想去学。”小学教室里两个不睡午觉的孩子正趴在桌子上小声说着悄悄话。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他们眼中。
梦里醒来,临近凌晨3点钟,口渴的不行。去客接了一杯水,想要找烟来抽,却怎么也找不到,这种理所当然应该只要伸进口袋里就会出现的东西,此时逃犯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感觉让人很烦躁。手机突然提示有新的邮件,我站在那里,扭着脖子,静静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直到它30秒后又变黑。那之后,我竟弄不清手机是否提示过有什么新的邮件。
觉怕是怎么也睡不下去了。打开书房的灯,从书架上拿出【小王子】坐到躺椅上。非得要不时地总结一下人生的话,我这三十年来最大的成就便是这个大书架。最让我满意的是上面的书没有一本不是个人极喜欢的,其他便没什么好总结的了。
书却是莫名其妙一点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骆驼的世界】里面的情节。没办法看完几段就又折回去从新看,虽然每一段都很熟悉。但是即便折回去也只能安心看个一两段又想起最后那只骆驼。好歹坚持到天亮之际,也就看了20几页。
走过去拉开窗帘的时候,脑子仍然是那只骆驼—将死的骆驼,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回沙漠。心里在叹息:它明明可以早点回去沙漠的。
洗漱完,打开手机邮件。是主管催我文件的通知,我没去想文件里还有那些东西需要完善补充的,只是在想哪有这种奇怪的领导,在凌晨3点的时候会催人完成工作的。我一点也不能将他和尽职尽责联系在一起。最终我更愿意相信,他是给失眠症折磨的不堪吧!想到这里我有种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上班路上,选择了绕远的海滨路。那边有长长的海岸线,突然就有了去看看海的念头。第一次没有赶时间的紧迫感,正因为如此,迟到了十分钟或是更长的时间。进了公司,还在想着刚刚看过的海。
除了要交给主管的文件,我还拿给他一份在家里吃早饭时写好的辞职信。我站在他桌前,静静看他看文件。空气里充斥了窗台上正开着花的风信子的味道,很好闻,却有一种糖分的腻味,这样的味道让我回忆起大学时光里的片段。第一次让我质疑这些事情的真实性。这种质疑开始蔓延的时候,脑子有突然变得生硬起来,如同塞满了泥土,越赛越紧。
等我再回过神看主管时,他正在认真看我写了差不多500字的辞职信。没有任何表情,可能也是因为我只能看见他低下头来后的光亮的头顶和金丝框眼镜。
“江程,你是否想过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坐在这样的桌子前看着你这个年纪的人写的辞职信?”主管像是深思一道数学题一样低着头冷冷地问我。
“抱歉,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在你这个年纪当什么主管。”
“似乎不用多说什么了,你不是可以挽留的那样的性格。只要签字,便可以去人资部办理手续了吧。”我仍只能看见他的光亮的头顶。
“程序上是这样的。”
“具体原因什么的能告知一点么?毕竟感觉从许多方面来说,公司还是能够满足员工要求的,而且工作上你也能尽职尽责,只是有时候有点怪,就是感觉上有点怪!”他总算抬起头来,露出常见的笑容。
“原因什么的,自己也弄不清楚,也许本来就是一个怪人。”
“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觉悟的?”
“这东西怕多少更基因有关,像是性格还有遗传性脱发一样。”说完我才注意到主管头上的光亮那么明显,突然就为自己的言辞感觉很无知,何苦给人额外的折磨。
“我年轻时候也是一个怪人,也是怪人。”主管边说边在辞职信上签字,没有把刚才那句话放在心里。
“如果可能的话,个人建议江程你还是早点结婚生个孩子。”伴随着这句没说完的话,我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
静立了几秒钟,我才又重推开门“主管,之前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说到钓鱼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治疗失眠症的。”我没等他抬头就又关上了门。
我没有跟同事一一告别,离职手续也没压根没有办,就这样走了。跟主管辞职信也仅仅是告知公司,不至于以后惊动警察去家里调查本来应该消失的我。
出了大门,阳光刚好能达到刺眼的程度。我有种是不是要脱掉外套的心理斗争。斗争没有圆满的解决,却想起去年春天,一个潮湿夜晚里做过的梦。那个梦后来我经常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能让我耿耿于怀到这种程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突然明白了,而且很肯定:当时我为着什么怪物而恐惧地奔跑着,精疲力尽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它正坐在我用来看书、听音乐的躺椅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表情上它和投入,旁边的小方桌上新泡的一杯茶,冒着热气,像有生命的虫子扭来扭去。而后我关上门,毫无怨言的把房子让给它的打算随着门“咯吱”一声关上变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