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我一起床边听见屋中声音杂乱,忙抓了个婢女问道:“怎么了?”
“娘娘..娘娘她被毒死了!”言罢,又是一阵抽噎声。
我嘴角抽搐,这谢意涵,平日就这么得人心?死了能把婢女激动成这样?
脑中有一闪而过的灵光,想抓住它,却好似如何也摸不着。想再去问问那个婢女,奈何她已经没在人群中,不好找,我只得作罢。
为什么看那个婢女,有些眼熟呢?
心中暗暗腹徘,脚下不停,我出了房间,快速向正殿走去。
我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有喜,有嘲,还有苦。
角落处。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看着我过去的方向,抵着下巴,嘴角的笑容在慢慢放大。
一挥手,身后便出现了一个蓝袍男子,他向玄衣男子行了一礼,道:“主子有何吩咐?”
“千袭,去跟着她。被发现了,可就不止断臂了。”亓佑指着我离去的方向,对千袭说,话中警告之味甚重。
千袭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我走在路上,早便发现了千袭在后面跟踪着我,鬼鬼祟祟的。粲然一笑,似是无意,但我在抬袖掩唇间,十根有毒银针赫然飞出,向千袭的藏身之处飞去。
只听“叮”“叮”几声银针被钉在墙上的声音从我身后发出,令我失望的是,没有重物倒地之声,千袭也没有逃走。
看来,千袭是被亓佑下了死命令了。他要玩儿,我奉陪!
我用千袭能听到的声音冷笑几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
而此时躲在暗处的千袭,看着墙上的银针,冷汗直冒,心里发毛。
想回去,可亓佑这次下的是死命令,无奈,只能再追了上去。
万福宫。
谢意涵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已经停止了呼吸。在她身边,是数碗黑血,与她墨黑色的唇很相衬。她是昨天晚上用过膳后死的。
亓佑已经到了,屋中还有一抹不可忽视的风景————满地跪着的太医。
亓夜守在床旁,隐忍的哭着,一个十足的好丈夫的样子;梅香跪在床前,双手倚在床上,哭得很凶。
我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几年前,她在谢府,不可一世,整天欺负我,进了宫后亦是如此;现在,她竟悄无声息地死了,死在她丈夫和她最信任的丫鬟手上————这可能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吧————即使知道,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我走过去,眼中尽是痴与哀。
这痴与哀,并不是因她死了,而是在感叹,人世轮回。
“哐当————”
一阵踹门声传了进来,她的主人,正是谢府大夫人曹魏安。
她进来的时候已是个泪人,衣衫不整,双眼红肿,此乃伤心所致。
她一眼便见我在床头,便将谢意涵的死推在我身上,大步上前,抬手。
啪————
我被她手上的力道甩在了地上,右颊也迅速肿了起来。
她指着我,大声道:“你害死了你大姐,还在这里哭什么?丢人现眼!你以为你这样瞎猫哭死耗子我会信吗!谁不知道你进淮王府是……”
眼看着她要说出来,我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忙上前拽住她失声道:“大娘!你冷静点!你在说什么!”
她推开我,对着我破口大骂,言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她这样殿前失仪,莫不是不将亓夜放在眼里?他在旁冷眼旁观,早便怒了——只是不好发作。
实在忍不下去了,眉头一皱,指着曹魏安对跪在地上的太医院院正谢子安道:“好好管管你的夫人!”
谢子安一听如蒙大赦,他早便想将曹氏拉出去了,可奈何亓夜在场,他不敢怎样。见亓夜允了,马上便拉了曹氏往外跑,一刻也不敢多待。
曹魏安走后,殿中安静许多。亓夜保证定会查出凶手后,便让我们散了。
宫中消息封闭,我也不知道结果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是夜。盘龙殿。
精致的檀木椅上,坐着一个绝色男子。他身穿紫色九爪锦龙袍,左手执扇,以扇抵额,做沉思状。
许久,静默的殿中才响起一个低沉冷血的声音:“明惜。”
话音落,从暗处闪出一个蓝袍男子,衣着与千袭无异,只是脸上的银色面具增添了他的神秘。他抱拳,单膝跪于桌前,沉声道:“明惜在!”
明惜为暗卫,而千袭则为明卫,相比起千袭,明惜的追踪与隐藏的能力比千袭更胜一筹,这也是为何千袭几次任务失败的原因。
亓佑看了一眼跪于地上的明惜,道:“去盯着王妃,辅助千袭。”
“是!”明惜领命,下一秒,屋内已没有了明惜的身影,仿佛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翌日。
我迎着朝霞起身,半躺在贵妃榻上,小口品着香茗,目光悠远,飘忽不定。
素贞忽闯了进来,令我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素贞讪笑一声,说:“主子,宫中传来消息了,说是婉妃娘娘身边的梅香在娘娘用膳时下毒害死了娘娘。后来,梅香自尽了。”
我轻松地笑了笑,掩盖住眼底的一抹悲伤。我听到这消息并不惊讶,只是为梅香的死而难过——这一切都是主子设计的,我不能怎样——即使我在云楼叫冉颜,那个令人害怕的冉颜。
素贞见我没多大反应,有些失望,试探地问道:“主子,婉妃娘娘是不是……”
“是不是我杀的?”我接过她的话,傲然一笑,“就凭她谢意涵,还不配让我动手……那样只会脏了我的未央。”
“是是是。”素贞笑了笑,只是有些不自然,“……主子,听那天大夫人的话,已经怀疑到主子身上了,该如何是好?”
我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并没有发现素贞的反常,徐徐说:“叛早了是叛,叛晚了还是叛,那还不如让她发现得晚些,先拖一阵吧。”
素贞应下,刚要下去,迎面正碰上亓佑和走在后面的亓千决。
我看见门口的他们,暗道倒霉,却只能无奈地上前,行礼:“参见二位王爷。”
“你们在聊什么?”亓佑难得开口,率先问。
我艰难一笑,“不过是大姐的死罢了。”
亓千决盯着我看了良久,才疑惑地道:“看八王嫂的样子,好像对婉妃的死不太关心?”
见他试探,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将二人请到屋中坐下,给我们都分别斟满了茶水,方才说道:“妾身很小便丧母,在谢府中连一个丫鬟都不如,大姐早早便嫁给皇上,我们姐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故关系生疏。大姐又自诩为宫中宠妃,经常欺压妾身,且在宫中又不得人心,如今去了,对她来说,离开皇宫,远离束缚,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好的结果。”亓佑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让我一阵警惕。
亓千决见气氛有些僵,不免笑道:“早闻八王嫂棋艺精湛,不知今天本王可有幸观一场?”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挑了挑眉。棋艺精湛?想不到这亓千决,堂堂淳王,撒谎竟也不过脑子。
不过,我还是答应了,我执黑棋,亓佑执白棋,一起下了一局。
结果,我胜。
第二局,我胜。
第三局,我仍然胜了。
感觉到亓佑的心不在焉,我也没说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原因。
直到亓佑与亓千决走后,我才将棋盘一扔,死死拽着桌布,面部因疼痛而扭曲,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落在地上,眼中挣扎。刚才亓佑他们在,不好表现出来,他们一走,我便再也忍不住了。
不知是为什么,从我有记忆开始,每个月小腹便会疼一次,疼痛难忍,但过了几年,仍查不出病因——连我都查不出。
素贞一进门便看见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她知道我的病又发了。犹豫少许,终像下定决心一般,抬脚离开。
我慌了,我明白她要去请御医,但请来又有何用?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叫住她:“不……别去,素贞……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