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上三竿,众人也有些乏了。太后挥了挥手,侍女便纷纷出现,端上了一盘盘珍馐,一壶壶百末旨酒。此酒香气扑鼻,沁人心扉。众人皆优雅地用起膳,偶尔说上两句,但都大方得体,不失分寸。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样直白的曲,尔萱内心早就波荡不已,涟漪阵阵。
她轻抿着酒觞,百末旨酒的醇香在她的舌尖,心头默默晕开,教她陶醉,沉迷,不觉又多饮了几口。
如此良辰美景,佳人似画,君子若歌,怎教人不陶醉,不痴迷?
她似看到十年前她与他的初遇,也是在这样一个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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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山,老菩提。春风拂面,吹起她的新衣裳,裙舞缥缈。才七岁的她松开奶娘的手,独自跑到菩提树下,只因娘说她不曾见过它的花朵,所以她就偷偷跑来为娘寻花。据说:“花生于叶腋,不见真面目,成隐头花序成对腋生”,她那么小,怎会知晓其中含义,认为花枝是藏于叶下,细心找便能成事。
可花期是在六七月份,这个时候,定是无功而返。她在绿叶繁茂中寻找传说中的菩提花。老树有二十公尺高,她怎够得着,只能垫着石头,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拉枝叶。就在她拨开挡在眼前的叶丛时,一张脸绽放了出来,吓得她一哆嗦从石上摔了下来。而令人发笑的是,她一声叫喊倒是把树上的他也给震了下来,还在地方滚了几圈。
男孩站起理了理衣裳,正要责怪她怎么大喊大叫的。却看到她清澈的眼睛里溢出豆大的泪水,他顿时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蹲到她身边,搡了搡她,“喂,别哭了”,她不理他,转头哭得更大声。他只得再跳到她面前,讨好地蹭头过去道:“我不是有意的,不要再哭了。”可她丝毫不理会他的道歉,接着低声抽泣。
他一着急,猛地拉起她。她就这样被大把得拉起,惊得停止了抽泣,受伤地瞧着他。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看到她弱弱地娇颜,似是也受惊了一般,迅速地爬上了树,远远地望着她。
静止了几秒,他走近,向她伸出了手。
四五月天气转暖,人们纷纷来到钟灵山的佛昭寺拜佛求安,一年事事顺心,平平安安,诸如此类。
大抵有这样一种流言,草长莺飞的季节,若是把心爱之人的名字写上红布,并挂到菩提树上,就能如愿以偿。挂得越高就越接近天,神便会眷顾这些有信仰的人,实现他们的期许。
他碰巧看到男男女女来往,费劲脑汁得挂红布于树上甚是滑稽,便百无聊赖的在一旁观赏。直到这样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的视线,她在搜索,在找寻着什么,认真的模样甚是美丽。她飞快地从树后爬了上去,如愿吓得她花容失色,却不想她会哭。他平生第一次惹女孩哭,顿时失了聪明伶俐劲,只会拙手拙脚的哄她。
她们并排坐在结实的树干上,四条腿晃着,摇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问道。
“娘想看菩提花,所以我来采与她,我......”她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打断了她。
“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你自然是找不到。”她想说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男孩真真地说:“但今日算我欠你,七月份你来这里,我许你神圣之花,”他装模作样的摘下一片绿叶,撕成两半,“以此为信”。树叶的斑驳下,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那一年,叶雨纷纷,她邂逅了十二岁的墨宇。
那一天,他认真地拉过她的手,将半片叶子放于她掌心。
那一瞬间,她心间的菩提花似是开了。
菩提叶一直被她好好地存放着,置于含水的罐子中养着,直到那一日,那一日……
“小姐,小姐,”她的侍女梅兰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大家都走了,小姐你在想什么……”她抬眸看到众人皆已离席,才反应过来是要游园了。
众人随太后游览园中奇异,说聊着家常事,身体是否康健等等。因大家已相互照过面,有旧识或者有眼缘的人就聚到一起,观花游水,畅谈风云。
昕苓平时常出门结实名媛小姐,又是喝茶,又是逛店铺的。这时倒是起了用处,她见着认识的人,就不缠着昕筱了,立马和她们混成一团,说天论地。
昕筱暗自思忖:一定是庄姨娘告诉她谨记身份,不要做太出风头的事,掂量自己只是个庶女,安守本分,跟着嫡女昕筱就好。怪不得她一出门就粘着自己,好像平时关系就很亲昵一样。
她从尔萱身边走过,拉了拉她的柔荑,是暖的。她从心底里替尔萱高兴,今日的墨宇也是让她刮目相看。
都是命运作弄,总是折磨多情的人。
他们的心那么近,人却那么远。隔着的是身份,是地位,和无法忽视的责任。
可尔萱却愿意等,一直等,等着没有未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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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佑雨应该发现小荠了吧。今早昕筱出门前嘱咐它不许跟来,想来,它定是不会听她的话的。
所以...她就小小地做了点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