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惊心动魄的鏖战,生生打了半个时辰有余,我木然地站在远处不知所措。大叔这边体力还是露了怯,渐渐败下阵来,老鬼趁势而上,逮着大叔一个不留神,那如同钢鞭的尾巴“嗖”地划过大叔的喉咙,大叔立刻两眼发直,胸口颤动了几下。老鬼见状很是满意地收了手,摇了摇那条满是杂毛的长尾,仿佛在进行胜利的庆祝,他翻开四瓣豁唇,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面对着大叔不断地挑衅着。
大叔仿佛想要说什么,但嘴里只咕哝出了几声,便用双手捂住脖颈,表情甚是狰狞。
“呲——”
一股鲜红的血液从大叔的脖颈喷射而出,大叔慌张地用双手掐紧脖颈,但那伤口已然如同爆裂的高压水管,一条条红色不断地向空中飞去。大叔双腿一弯,无力地跪在老鬼面前,他用尽最后一股力气,慢慢地转头看向了我,仿佛要对我说什么。
这会,已过卯时,奔着辰时去了,平日里天也应大亮,可谁料到这阴云愈发浓烈,那血雨竟嚣张地瓢泼起来,远处那群灵猫显然受到了大叔败阵影响,被几只妖犬追着撕咬,惨叫声回荡在这空阔的草坡老林之中。
突然,一道刹亮的闪电刺破苍穹,大叔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慢慢向前倒下,惨死在斜坡之上。老鬼如同一只猴子,俯下身,将那张丑陋的脸贴到大叔尸体面前,仔细地嗅了嗅,仿佛在确认大叔是否完全死去。随后,老鬼起身,慢慢地向我走来。
这血雨愈发猛烈,拍得我皮肉生疼,空气中逐渐地飘起了烟雾,视线变得模糊,这场景如同世界末日一般,阴森和恐怖我从未体会过。我丢了魂,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呆滞地站在这血雨之中。
老鬼如同幽灵般,若隐若现地来到了我面前,他那张毛脸也被浇得没了模样,一缕缕红毛聚在一起扭曲狰狞。他突然张出四瓣豁唇,对我嘶吼一声,那冒着热气的大嘴不断向外淌出黑黄色的口水,几乎贴到我的脸上。随即,老鬼的长尾如盘蛇一般缠到我的脖颈之上,他伸出爪子,戏谑地摸着我的脸,低声说道,
“我的孙儿,你怎么不认得自己亲爷爷了?”
“轰隆——轰隆——轰”
一阵惊雷响起,震得远处老林刷刷响个不停。
“当年腊八节,你爷爷去求医问药,可回来的,是我呀!”老鬼那四瓣豁唇舞动着,双眼漆黑空洞直勾勾死盯着我,仿佛要吃人一样。
“当年,你爷爷,早就让我咬死了!是我,我回来跟你奶奶生的你爸爸!”
听闻这番话,我头脑顿时一片空白,这言语让我不知所措,生生愣住了。
“我爷爷早已死去?后来和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是老鬼?我是老鬼的亲生孙子?不,怎么可能!可若真是这样,那我爹喝血的缘由也算是找到了!那,我岂不是妖鬼的后代了!不行,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我在心里不停嘀咕,打着鼓,后脊梁骨突然一阵冰冷,双手开始不停地发抖,仿佛要抽搐一般。老鬼那双空洞漆暗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仿佛下一刻就要夺去我的心魂,他说到,
“孙儿,爷爷找了你好久!”老鬼表情异常地贪婪,
“可是,爷爷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喝血呢?你——”还没说完,老鬼突然向前踉跄了两步,仿佛后背受到了重击一样,他回头看去,一只亮黑色的钢爪钩深深地插入他的背脊中,这条钢爪钩紧紧连着一条粗大的铁链,直接延伸到坡下。老鬼怒吼一声,双手伸到后背紧握爪钩,恶狠狠地用着蛮力,生生地连皮带肉将那插入脊背的钩子拔了出来,黑绿色的脓血不断地涌出。
老鬼顺着铁链望向远处,试图找到伤他的是谁,那表情恨不得要将其撕成八瓣,可没等他回过神,
“嗖嗖嗖嗖嗖——”
眨眼之间,五条粗长的铁链划过磅礴大雨,每条铁链都带着亮黑的钢爪钩,钩链速度极快,老鬼来不及闪躲,被钩链直勾勾地扎进了双腿双臂及头颅之中。这钩链的劲道着实大,老鬼愈是挣扎,便愈发绷紧。他仿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样,四肢展开,痛苦抗争着。
紧跟着,十几台坦克车轰轰隆隆地爬上了坡,径直向老鬼开来。我突然被人从后面拽走,离老鬼愈来愈远,随即便有枪声传来,流弹在这暗黑的破晓中闪着红光“嗖嗖”地打向老鬼。老鬼挣扎得更加激烈了,铁链逐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着他的狂吼,传来“啪!啪——”两声脆响,老鬼双臂上的铁链直接被扯掉了,黑绿色的脓血从双臂上躺下,流得满身都是。他摸了摸臂上的伤口,表情恐怖愤怒,子弹啪啪啪地打在他身上,他却全然不顾,双手握住头顶的铁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咔嚓一声将铁链拽断。
正当老鬼俯下身子,准备扯断脚下的铁链之时,六七辆坦克同时射出炮弹,直接轰到了老鬼所站之处,瞬间,硝烟四起,焦土一片。老鬼被淹没在这硝烟中,随即,七八发炮弹再次射出,这山坡仿佛被削去了一半。半会,硝烟在血雨的冲刷下逐渐散尽,老鬼的身形显现出来,他一动不动地半跪在地上,头低着,那四瓣豁唇耷拉下去,脸上偶尔抽搐几下,奄奄一息没了气数,胸口肚腹开了几个大口子,噗噗地喷出血水和体液,随着这狂暴的大雨淌到了坡下。
我捂着眼睛仿佛也没了气数,随即胸口一阵恶心泛起,我单手支撑无力的身躯,另一只手紧捂着腹部曾被开膛破肚之处,大雨不停打在我后背上。
我脑子已彻底空白,我想死,却连弄死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命运一次又一次捉弄着我。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前方不远处,仿佛出现了一个瘦高的男人,他背身站着,那后脖颈好似长期吸食大烟一样,颓废不堪,他右手拿着一把雨伞,时不时地吐出几口烟。
一波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我用力地瞪着眼,转头一瞧,足足百十来人的部队围了过来,这群部队着装诡异,浑身上下一片灰褐色,脸上戴着防毒面具,两面大镜片扣在正当中,嘴上围着猪鼻子似的过滤嘴,上面连的管子直接拽到腰间,每人都斜挎着一个单肩包,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什么物件。他们脚踏黑靴,靴口紧紧地勒在小腿上,有的手拿步枪,有的端着短炮,后面还跟着专门填送炮弹的战士,还有手持长杆仪在地上扫来扫去的,一群背着箱子摆弄仪器表盘的军人紧随其后。
这批军人来到了老鬼尸体旁,小心翼翼地忙活起来。远处那瘦高的男人转过头来,我认得这张脸!这正是那个,在达里带坟冢被老鬼斩断手臂的瘦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