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苏飞扬的恳求,还有郭南天对彩鸢夫人那暗藏心底的旧情,郭南天答应让玉儿留下来,和洛玉书一同囚禁在废园。
但是林飞鸿依旧不依不饶,表示就算留下玉儿一条性命洛玉书也要日受鞭责谢罪,言辞尖锐决绝,连郭南天都没办法回绝,只能由着林飞鸿鞭挞洛玉书。
苏飞扬一再劝阻也无济于事,心里面只能干着急,郭南天也只能叹了口气,关照苏飞扬盯着林飞鸿,别下手没个轻重将洛玉书打死了。
苏飞扬赶到废园的时候,林飞鸿已经吩咐守卫将洛玉书拖到院中,吊在树上。洛玉书的右腕本就有伤,如今被绳子勒紧绑在树上,承担整个身子的重量,单单这样吊着,已经痛苦难当,冷汗直流。
玉儿看着洛玉书受折磨,心痛地跪在地上扯着林飞鸿的衣角哀求道:“林少侠,请您饶过少主吧,婢子愿代少主受过。“
“哼,当初洛玉书可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立过毒誓的,如果一旦发现有天魔教的余孽潜入中原,那人一日不死,他就要挨一日鞭刑以谢罪,否则天打雷劈死无全尸。你也不愿他违背誓言,万一他真得遭了天遣,可是你的过错。“林飞鸿的话没有一丝温度,语气强硬,说着一脚踢开了玉儿。
玉儿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情:“那婢子只能一死保全少主了。“
“玉儿,你答应过不寻死的。你若真得想死,我便随你而去。“洛玉书的声音微弱,但在场的人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少主您的武功已经被废,身上又有伤,怎么能承受得了?“
“我既已立下誓言,便要遵守。再说林少侠也是侠义之辈,断然不会取我性命的。你放心吧。“
“好一个主仆情深,感天动地。对,我今天不会要你性命的。在你的阴谋没有被揭穿前,我怎会杀你呢?但是在你阴谋没有揭穿之前,我可不会让你活得太自在。“林飞鸿说着挥鞭如雨,鞭鞭落在洛玉书伤痕累累的脊背之上。
鲜血飞溅,如漫天红雨,洁白的雪地上像似开了万朵梅花,红的刺眼,血腥味弥漫。
林飞鸿打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还是被苏飞扬给拦了下来,洛玉书被放下来的时候早已没了知觉。
苏飞扬把洛玉书抱到废园的破屋内,轻轻地将他放好在床上,望了望满脸泪痕的玉儿,刚想安慰几句便被怒气未消的林飞鸿一把拉走了。
寒月皎皎,如同白昼。冷风吹来,叶子落尽的秃树在飘雪的夜空中摇曳,地上的树影也随之舞动。
废园破屋内,洛玉书艰难的跪在地上,那个前来送信的婢女玉儿站在他身前背对着他。
白天受了鞭刑,血迹已干,单薄的衣服全都黏在了伤口之上,只有被林飞鸿划伤的胸口被草草的绑上了布条。
此时的玉儿那里还有半分白天的可怜模样,负手而立,完全是主子的架势。
“你反应到是很快,今天的戏也演得十分动情,难怪父亲会如此看重你,想来郭南天和那个苏飞扬已经完全相信了,只是那个林飞鸿不大好骗,还在怀疑我的身份。不过也好,他如此对你,对我的计划倒是没什么坏处。”玉儿的声音那里是个女子,这豪迈而略带稚气的声音分明属于一个少年。
“不知少主有何计划?”跪在地上的‘洛玉书’虚弱的问道。
‘玉儿’回过头瞪了一眼‘洛玉书’,目光阴冷,啐了一口。“你什么东西,也敢问我,洛云兮,你乖乖做好我的替身,不得漏出什么马脚,坏了我的大计,不然你那个病痨鬼弟弟还有月下村那些贱民全都得死。”
‘洛玉书’,不,应该是洛云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不再发问。
眼前这个‘玉儿’才是真正的天魔教少主洛玉书,洛云兮不过是个带他受过的替身罢了,天魔教蛰伏三年一切都是为了如今东山再起的阴谋。
洛玉书刚过束发之年,男性特征并不明显,加之长相秀美,刻意伪装之下竟无人看出他男扮女装的事实。
一身素白的洛玉书走到洛云兮面前,修长的手指挑起洛云兮苍白的脸,一副玩味的表情,幽幽的说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我还要像我娘三分,难怪郭南天会这么容易被我的迷鸾香控制,倒是你何苦挣扎拒绝,就让那个姓苏的小子看一场绝妙的活春宫嘛,呵呵。”
洛云兮清俊苍白的面容上闪上一抹愧色,忽然猛烈的咳了起来,一口血不偏不倚的喷在了洛玉书的手上。
洛玉书厌恶的甩开洛云兮的脸,嘟囔了一句:“真倒胃口。”
洛云兮强压着翻涌的血气,虚弱的问:“姨母.真的去了吗?”
相较洛云兮的哀恸,洛玉书好像说的不是自己母亲的生死。“我娘确在上个月去了,不然我也想不到借此重返中原。天魔飞刃我已经拿到手,只等下月武林大会取回天魔剑,就是我天魔教东山再起之日,哈哈。”
洛玉书仿佛已经见到天魔教再起的风光,忍不住狂笑,反倒是洛云兮一丝愁云浮上苍白的脸颊。果然,盗取天魔飞刃用天魔手杀人的都是洛玉书做的,自然将假的天魔飞刃藏在废园也是他做的好事。洛云兮不免凄哀,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任人欺凌,承受孽障。
大事未成戏当然还是要做足,洛玉书虽然十分厌恶满身伤痕的洛云兮,却依然扯了些布条粗鲁的包扎了伤口,裹着唯一御寒的被子相互依偎着过了一夜。
翌日,也许是洛云兮受伤过重,也可能是听闻洛彩鸢之死过度悲伤,竟然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见此情景,洛玉书心生一计。
洛玉书在废园铁栅栏门前不停的哭喊,任守卫如何驱赶也不肯离开,最后惊动了郭南天。
见到郭南天朝废园走来,洛玉书更加大声的哭喊。“求求你们,发发善心,给少主一些吃的,或是一碗热水也可以。“洛玉书双眼哭得红肿,声音嘶哑,口唇干裂,模样甚是可怜,“少主他病得很重,发高烧,你们可怜可怜他吧。“
郭南天一皱眉,让人打开铁栅栏。洛玉书于是扑到郭南天面前,跪在地上扯住郭南天的衣角:“郭大侠,求求您,别再折磨少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南天问道。
洛玉书哭哭啼啼地道:“少主昨天受了鞭刑,一瘸一拐地被押回来,晚上就开始发烧,到现在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连热水他们都不肯给。他身上的伤一直在淌血,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飞鸿,你没有给洛玉书敷药么?“郭南天突然向林飞鸿发问。
原来郭南天得知洛彩鸢死讯更加感怀以前的感情,无法不对她的儿子不管不顾,便吩咐林飞鸿送些金疮药来给洛玉书疗伤。
林飞鸿本来就十分憎恨天魔教,根本从来没想过要给洛玉书疗伤,哪曾想到郭南天会问起这档子事。有些支吾道:“弟子昨日怕魔教妖孽有其他动作,安排人手加强山庄防御,把这事给忘了。“
郭南天叹了一口气,走进废园的破屋。
洛云兮脸色苍白口唇干裂在床上辗转呻吟,昏迷不醒。
“少主,少主,你醒醒。“洛玉书扑到床边道。
“水..水..“洛云兮下意识地呻吟。
郭南天抚摸他的额头,证实他正在发高烧,又摸了摸他的经脉,时有时无的脉象,证实洛云兮内伤的严重。
扶起洛云兮瘦弱的身子,郭南天盘膝坐在他身后,替他运功疗伤。半盏茶的功夫,洛云兮便呕出一口血。
郭南天让洛玉书服侍洛云兮躺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转头对林飞鸿说:“飞鸿,洛玉书伤势不清,在他好些之前不要在对他用刑,再取些御寒的衣物和吃食给他们。”
林飞鸿还想争辩什么,但是看到郭南天的眼神便悻悻的闭了嘴,答道:“弟子遵命。”
苏飞扬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郭南天本就十分疼爱苏飞扬,一直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苏飞扬虽然年幼江湖阅历尚浅,但为人正直,可担大任。
傍晚时分,郭南天将苏飞扬叫道房中。郭南天知道因为洛玉书的事情他们师兄弟间产生了不少嫌隙,便语重心长地劝慰道:“飞扬,为师觉得飞鸿做的虽然有些太过绝情,但是应该有他的理由。他看事情一向很透彻。那****对陈堡主他们讲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你就没他想得那么周全。“
“但是他为什么总刻意为难洛玉书?“苏飞扬不服气。
“这件事为师也仔细想过了。从天魔飞刃失窃,到谢世奇离奇死亡,这一系列事情说不定真的与洛玉书有关。在他房里找到天魔飞刃时他虽说不知情,但是废园就那么大,他武功被废,但在这里三年熟悉情况,若是有人利用他探听消息,再设下圈套,杀死谢世奇也不无可能。“郭南天顿了一下,发现苏飞扬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又解释道,“那幕后操纵之人或许是天魔教余孽,亦或是某个妄图称霸武林的魔头,多少都会与洛玉书有点关系。我想飞鸿他为难洛玉书,多半是为了逼幕后之人现身。“
“洛玉书是天魔教教主之子,现在他父母都死了,还有谁能指使他?“
“是啊,或者他根本就是阴谋的策划者。“郭南天说出他的猜测。
“师父,您会错飞扬的意思了。洛玉书根本是无辜的。“
“飞扬,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郭南天问道。
“先从搜出天魔飞刃的那晚说起。我当时也问过洛玉书,他的确不知情。而且据徒儿所知,洛玉书之所以当年提出以己之命换天魔教教众不死,完全出于善意,并不是为了混进飞剑山庄图谋复教。因为他患有不治之症,时日无多,他只是想在有生的日子里尽量赎清罪孽。“
“洛玉书患有不治之症,你从何处得知?“郭南天奇道,这件事情他还是首次听闻。
“他经常咳血不止,那晚被我发现,被逼无奈才说出病情。他还求我一定不要告诉师父和师兄。他说您们都是侠义中人,知道实情后,难免会心有不忍,手下留情。他甘心被囚,只希望以这条残命承受所有仇恨,能在有生之年化解天魔教与中原武林的恩怨。如此善良之人,怎会去策划什么阴谋?“苏飞扬说的情真意切,足以让所有人动容。
郭南天皱了皱眉头,重新考虑事情的经过。如果苏飞扬所说属实,洛玉书真的与这一系列事情无关,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栽赃陷害飞剑山庄,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呢?难道是飞剑山庄中的自己人所为?的确,只有自己人才能如此知根知底。思前想后,倒觉得林飞鸿最有嫌疑。一开始天魔飞刃是他从洛玉书房里搜出来的,他借口怀疑是洛玉书偷了他房里藏着的那盒天魔飞刃,主动提出来搜查洛玉书的住所。难道他真得那么好运气一搜便找到?况且找到的并不是他保管的那一盒,而他那一盒是否真的丢失还有待查证。接着他与苏飞扬出外散步,就偏巧发现了谢世奇的尸体。让他护送谢世方出庄,期间避开耳目的谈话内容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郭南天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如果林飞鸿真是心术不正之人,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先除掉洛玉书,再诬指郭南天与天魔教的人勾结杀害武林同道,然后替天行道大义灭师,顺理成章地接管飞剑山庄,成就一世英名。这样看来天鸿一直残酷地折磨洛玉书,无非是想把洛玉书逼上绝路,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好有借口杀他。幸好洛玉书一直忍着不反抗,不过这样也迟早会死在林飞鸿手中。
郭南天想着想着冷汗涔涔,沮丧地吩咐道:“飞扬,你先回去,为师要冷静一下。“苏飞扬年纪尚轻,又太善良太单纯,如果让他知道郭南天的真实想法,他一定无法接受,或许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苏飞扬哪里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郭南天思考了那么多复杂的问题,回道:“师父早些休息,徒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