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中的颜色暗了一暗。
“所以,就连清醒地面对我,你也做不到了吗?”将不省人事的她揽入怀里。
很久以前他便知道她是一杯倒的酒性,自然她自己也清楚。
如今这样,不过是想逃避他,想逃避自己罢了。
她很轻,轻得像空气一样。他可以不费一点力气就把她抱到床榻,可是好多年前,他明明还在嘲笑她重的像头肥猪一样。
他静静地抱着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在她的背上,以前她一定要自己这样做才能睡得好。
很久以前你问我,是一统三界重要,还是你重要。我一直以为答案显而易见,可是当我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有错得多么离谱。
他低头,望见她纤瘦的脸。她本便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麒麟炎阳兽,因为饮酒后脸上便泛着如暖阳般的金色光亮,原本就精致细腻的五官和白皙如雪的肌肤,两颊升起一抹如霞的酡红,称得她更非凡物,只是当目光移到额前那朵五瓣红梅印时,他不禁又锁起了眉头。
那是轮回之印。一定期限内,若不入轮回,便会永世再难复生。
“八百多年前,你便不要我了。”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承受了从来都未承受过的压抑,好像突然被谁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她说的都是事实,他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事实,要怎么辩解。
“当年仙人让我替你取个法号,我说想叫无忧,便是希望你可以一世无忧,可是谁知道,最让你忧愁的人,到头竟是我。”他突然开始难自禁地笑,笑声中满满的自嘲和讽刺。
“沔……焱……”笑声戛然而止,他听到她仿佛是在叫自己的名字,一诧后俯下身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你别难过……我在的,我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你……”
一瞬,像是有什么重物猛地敲打了一下他的心脏,她说她一直看着自己……
“误许一世长安,错认一生执念……”她一字一顿地念完这句话,便开始哭,一直不停地哭,起初还是小声地啜泣,到后头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孩童,好不容易可以和大人发泄。
“误许一世长安,错认一生执念。”连自己的眼里都不免升起了一层薄水雾。
我当年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你到今天,还这么委屈。
“是我误许了你一世长安,我收回,也麻烦你,把你错认的这一生执念,好好收一收。”他背过身,那只一直哀求般地拽着他袖子的手,一刹那也像被掏空了一般,落了下来。
他头也不回地走,连一眼也没有看阿麟。
“阿麟,你来,别怕,以后我都会保护你的……”她怕黑,当年自己把她从炼狱中带出来,她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便说了那样一句话,那样一句,让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话。
“魔尊若是死了,你们我一个都不会留!”那年他九死一生,她把他驮回来,在他昏过去之前听她这么说了一句,差点活活被她气死。
阿麟,你从几时开始说话变得,那么像我?
可是他醒过来的时候,他便发现阿麟不见了,她去找向淼了,他怒不可遏,便亲自把她抓回来,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她明明可以求饶的,她以前总是很轻易就会向他求饶的,他以为那次也会一样,可是她什么都没说,甚至即使是在他质问她,去找向淼做什么的时候,她也是闭着眼睛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爱她,宠她,念她,怨她,却终究不能没有她。
她爱他,恨他,任他,伤他,却终究放不下他。
若是执念。
此便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