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塘的荷叶被风吹得翻舞。
荷塘另一边。
如歌全身的神经一根根死去。
她死死盯住荷塘对面的蓝衣少年,一动不能动!
她刚刚赶到。
她晚来了一步。
她眼看着谢小风的生命终止在战枫的指间!
荷花在衣襟中吐着芬芳。
战枫自碧绿的荷叶间望去,似乎看到了一个红衣裳的少女。
他曾经发誓用一生去保护的少女。
为了保护她,他宁可伤害她,也不愿使她生活在地狱中。
战枫望着她。
她那双愤怒的眼睛,忽然使他明白,她是真实的,而不是夜夜撕裂他的梦。
夕阳晕红。
荷塘边。
如歌站到战枫面前。
她盯紧他的眼睛:“你杀了谢小风。”
战枫道:“是。”
如歌道:“理由?”
战枫道:“他将来会是敌人。”
如歌冷笑道:“因为你杀了他的父亲。”
战枫不语。
如歌道:“告诉我,你真的认为是曹人丘杀了谢厚友?”
战枫面无表情:“只能是他。”
如歌愤怒道:“这算什么回答!”
战枫眼中有讥讽:“这是惟一正确的方法。”
“方法?”如歌怒笑道,“在你眼中,别人的生命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已吗?”
战枫沉默。
满塘荷叶翻飞成碧浪。
如歌敛起面容,沉声道:“拔刀,我要替谢小风讨回公道。”
战枫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歌挺起胸脯,笑:“是吗?那要试过才知道!”
烈——火——拳——!
似酷暑的烈焰!
如歌的拳头击出,满塘荷叶好像瞬间被烧焦一般,卷曲着,发黄着。
她已变成一团烈火!
可以将世间万物焚烧的烈火!
*** ***
那一夜。
雪一直在等如歌。
铺子的门开着,月光洒进来,有蝈蝈声,有蛙叫。
雪的手指拨着琴弦,目光却始终望着屋外的街。
白衣如月色皎洁。
终于。
街上传来凌乱狼狈的脚步声,象惊惶失措的迷路孩子。
雪轻轻扬起优美的双眉。
如歌“扑通”一声撞进屋里,鲜红的衣裳似乎被刀气伤得缕缕飞舞,像失了魂的艳色蝴蝶,面容煞白,嘴唇却血红。
她的眼睛里没有雪。
身子一软,扑倒在冰冷的地上。
然后开始放声痛哭!
她像孩子般痛哭,哭得浑身发抖,哭得有些干呕,哭得四肢开始抽搐。
雪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歌哭。
以往,她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也会去笑,哪怕笑得很勉强。他以为,她坚强的笑容让他心痛;没想到,她的哭泣却让他心碎。
雪坐在地上,将哭得全身冰冷的如歌抱进怀中。
他爱怜地抚弄她散乱的黑发,轻声道:“不要哭了,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如歌挣脱他,眼睛红肿如喷火:
“我恨他!”
她恨他!他可以不喜欢她,可以将她扔下,但是,他怎么可以毫无人性地去杀死一个九岁的小孩子?!那孩子,舞鞭炮舞得象飞龙一般出色;那孩子,吃腻了烧饼喜欢吃糖葫芦;那孩子,长大后想成为一个英雄!
战枫,眼睛也不眨地就杀了谢小风。
谢小风的脑袋没有生气地垂下来,嘴角的血丝猩红,再也无法喊一声——
“如歌姐姐……”
如歌也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没用!她五岁开始习练烈火拳,足足练了十一年,却始终无法练到精髓;她就像一个笨蛋,在战枫的天命刀下显得滑稽而可笑。
战枫就像在逗她,一刀刀挑散她的头发,裂开她的衣袖、裙角;她的拳头就算击上他的胸膛,他的表情也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月色如水。
屋内。
雪低语道:“你的恨,就是对他最大的诅咒。”
如歌没有听见,她满腔的只有愤怒!
她握拳大吼道:
“为什么?!难道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第一次, 她想要变强!
或许,只有让她变强,才能使世上少一些悲哀的事情!
这一刻。
雪脸上的忧伤,只有月亮看见了。
于是月亮也开始忧伤。
雪听到了如歌心里的声音,他知道,当倔强的她终于决定要去一件事情,是他无法阻止的。
她的力量,也不再是他能够封印的。
*** ***
“咳!”
战枫捂住胸口,猛咳出一口鲜血!
烛火下。
他的双颊有诡异的潮红,右耳的宝石幽蓝得仿佛暗光流动。
钟离无泪离开,为战枫关上客房的门。
他知道,此时的枫少爷,最不需要的是别人的打扰;月光下,他不由想起那个生命忽然被夺去的孩子。
钟离无泪的双眼黯然。
或许,他是不适合做杀手吧。
战枫的胸口痛得欲爆裂!
如歌的拳头居然有如此威力,想来以往有些小觑了她;果然是烈明镜的女儿啊,发怒的气势俨然有霸主之风。
他的右手伸入胸襟。
苦笑。
粉白的荷花之苞,早已被如歌的拳打成一团烂泥,指间只余下一缕幽淡的清香,和透明的花汁。
今夏最后一朵荷花,毕竟还是留不住。
战枫将残余的荷花泥屑扔出窗外!
这时。
钟离无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枫少爷,天下无刀城刀无暇公子、刀无痕公子到。”
战枫拭干唇角的鲜血,淡然的面容如传说中一般无情。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