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上的内容竟然跟三奶奶方才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刹那间,雨滴再次落下,混在狂风中,将偌大的雨点拍到了我的脸上。地上的血融入雨中,一道道暗红色的血流在脚下流淌,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我不敢把失火和白鬃马之死这两件事跟三奶奶联系起来,但护卫们自相残杀的事绝对跟三奶奶脱不了干系,我手里的这张沾满血的纸就是证据!
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将这张纸塞进刀鞘里,以防止它被雨水淋破。我指着身边的护卫说:“你去,让弟兄们把三奶奶看紧了,不能让她离开府里一步,也不能让她跟任何人接触!”
小护卫听了我的命令,很是为难,那张被雨水拍打得扭曲的脸上尽是不解与胆怯,我没时间跟他解释太多,冲着他大声命令道:“快去!这事办不好,咱俩都得掉脑袋!”
小护卫被我的话吓住了,他不敢怠慢,连连答应着“是”,朝望月湖的方向跑去!
雨水迷糊了我的眼,我站在雨里茫然地看着将军府,感觉一场大阴谋正在上演,这是一场无比恐怖的阴谋!而我只是这场阴谋里的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一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棋子!
我没有其他选择,必须尽早把这件事地告诉将军,刀鞘里的那张纸可能是解开今晚所有谜团的唯一线索。
将军从马厩出来后就把护卫支开了,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在哪儿。我冒着雨奔跑,在路上遇到谁就抓住谁询问将军的下落,可没有人知道将军到底在哪里。
我跑回马厩,马厩总管正站在马厩外的门楣下,看来他是刚把白鬃马埋了。他看见我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把拉住我,问:“护卫长,我把白鬃马埋了,将军他还有什么吩咐!”
我大口地喘着气,抓着他的肩膀问:“你知不知道将军在哪儿?”
马厩总管一脸疑惑地说:“那会儿你不是跟着将军一起走了吗?你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啊,我上有……”
我没空听他后面的话,转身就往夫人的卧房跑,将军一般都会在那儿过夜。我一路跑一路喊:“将军在哪?知不知道将军在哪?”
依然没有人知道。
我跑到夫人的卧房门口,护卫们围了过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将军在不在这儿?”
一个小护卫说:“长官,将军没来过这儿!”
我不能再浪费时间找下去,将军府太大,如果将军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缅怀白鬃马,我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找到他。我交代护卫说:“你去告诉所有的弟兄,一旦发现将军的下落,就告诉他三奶奶那里出了事,让他赶紧去三奶奶那里。”
交待完这些事之后,我又赶往望月湖。
我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如此着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做什么,但冥冥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我说:“你必须赶在所有事发生之前跑到那里!”可我不知道这声音到底让我跑到哪里,但我必须跑,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
雨越下越大,我感觉自己是在推开一层层珠帘,那珠帘在我耳畔噼里啪啦地作响,就像是对我的嘲笑。我像疯了一般朝着望月湖方向跑去,希望不要再出差错。可当我跑到望月湖的时候,那里根本没有三奶奶,护卫们也不在!
突然,一道黑影从我面前闪过,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便钻入了望月湖旁假山下的洞里。
雨帘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那黑衣人的模样,但我肯定他是冲着我来的。
我拔刀出鞘,走到洞口,搬起山上的大石堵住了入口。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假山后面,那里有洞的另一个出口。我集中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希望能在黑衣人冲出来的时候一举将其擒获。
“来的是何方神圣?”我冲着假山的洞里喊。
洞里没有声音,我用刀在假山上砍出一道口,雨水形成水流顺着砍出的口子流进了洞里。山洞的地势很低,纵使洞里的人有绝顶的功夫,也不可能像鱼一样永远躲在水里。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一道剑光在我眼前一闪,黑衣人从洞里窜了出来。我见势不妙,立即旁边闪躲,顺手一刀就向那黑衣人砍去。可惜我的动作远没有他快,被他躲了过去。
黑衣人落到地上一个翻滚跃了起来,手中长剑一挥,剑气推动飞雨向我打来,我一个后空翻退后三四米,才勉强没有被伤到。
黑衣人并不恋战,拔腿就向后门方向逃窜。他的功夫极高,很有可能就是刚才纵火的那人,我在他后面穷追不舍,生怕后门的几个护卫挡不住他,被他逃出府去。
“抓刺客!”我边跑边喊,希望附近巡逻的护卫能能够听到声音过来帮忙。
护卫们的确听到了我的声音,有两个人堵在前方试图阻拦黑衣人,可惜黑衣人功夫太高,轻易地就将那二人打翻在地。不过,这一来就给我留出了时间,我迅速地赶上了黑衣人。挥刀向他背心砍去,谁知雨水太大,我的刀慢了一步。他背手用剑,将我的刀格开,又迅速转身,剑尖顺着刀刃滑下,眼看就要砍到我的手上。无奈下,我扔下手中的刀,低身一个扫堂腿变守为攻。
黑衣人飞速向后越去,刚落地就被闻声赶来的十几个护卫团团围住。他眼见寡不敌众,立即集中攻势,竟然从离我最近的方向突出了重围。
我来不及捡起地上掉落的刀,被他剑刃抵在了脖子上。他迅速从背后将我缚住,护卫们不敢向前,只能给他让路!闻讯赶来的护卫越来越多,他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令我动弹不得。
眼看无法逃脱,他小声地在我耳边说:“让所有人让开!”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那是一种阴柔的男声,可阴柔里又不乏狠毒。
那声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知道今天放他出了将军府将造成的后果:我的职位保不住不说,手下的弟兄们也会跟着遭殃。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离开将军府。
我冲着面前百十个护卫们大喊:“把路给我堵死,今天就是同归于尽也不能放他出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他们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救我。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我双手迅速抓住了黑衣人的剑刃,刺骨的疼痛从手指传到了心窝。
“杀了他!”我冲护卫们大喊。
受了鼓舞护卫们纷纷冲上前来救我。
黑衣人没想到我会这样不要命,在我背后猛拍一掌,硬生生地从我手中拔出了他的剑。我疼得趴在了地上,两只受伤的手疼得已经僵在了那里。
护卫们再次把黑衣人围住,数不清的刀影朝他砍去。那黑衣人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他迅速伏下身,以一只脚为支点,旋转身体朝护卫们的下盘攻去。护卫们被迫后退,包围圈立即大了不少,他故伎重演,再次向离后门最近的的方向猛攻,企图冲出包围圈。
这次护卫们有了经验,刀在空中形成网,纵使他有一百只手也不能攻破。
谁知这时,他从怀里掏出暗器,向面前的护卫打去。他出手极快,暗器穿过重重雨帘打到了护卫们的身上,力道依然很足。被暗器打伤的护卫立即让出了一条出口,黑衣人迅速从出口逃窜。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虽然两只手受了伤,但我还有两条腿。我从地上跃起,紧随黑衣人身后,两脚向前一铲,勾出了他的腿。黑衣人顺势向前扑倒。
黑衣人的动作极快,立即用手里的剑支撑住了身体。那剑弯成了一条弧后又把他弹了起来。黑衣人站定后挥剑砍到了我的腿上。
那一剑力道很大,我几乎听见了剑刃碰到骨头的声音。
我依然勾住他的腿不放,忍着痛要给护卫们更多的时间包围住他。可他根本不给敌人机会,挥剑再次向我的腿砍来,一连就是三剑。
终于,我丧失了抵抗!
那一刻,我的眼里淌出了眼泪,我知道这几剑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它断送了我的习武生涯,断送了我的光明前程,断送了我的自信和勇气……
我的眼泪混进了那场大雨,无声无息。我绝望了,放弃了。我知道没有人能阻挡黑衣人逃跑的步伐,整个将军府大概除了将军能够与那黑衣人抗衡外,其他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忘记那天是谁第一个冲上来把我背到了房间,我也忘记了是谁请来的郎中,我只记得郎中宣布我的腿已经废了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流尽了。我躺在床上,明显地感觉到腿上的热血渗了出来,但我的脑子已然麻木。
我被人抬回了家中,那一路上我都用被子蒙着脸,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当然我更不想让老爹看到自己的儿子竟变成了这幅惨象。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可避免,我看到了一个老父亲看见自己受重伤的儿子后的震惊、愤怒、心疼、不解、痛苦、难过……
可是,可怜的老父亲还要强装出笑脸来安慰自己的儿子。每当此时,我都会用被子盖起自己的脸,我不想让老爹看到我绝望的哭泣。
我受伤后,将军亲自来家里看过我一次。
那一次,我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憔悴,那是他打了败仗也不会有的表情。我以为他还没能从白鬃马的死中走出来,可过了几天我才从看望我的护卫们口中得知,那天之后,将军府里又发生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