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摸手中的喜帖,仙魔大战既然结束,温了言与放敷荷的婚事也该按时举行,这千年蚕冰不如就送予他们作为礼物吧。
第二天我便去了蛮荒界,这么些年未曾打理,不知道那些上古神兽怎么样。
最后一次前去也是舒之之与闻人玉方一同取蛮荒烈火那时。
早时我与灵墟在一起时,本应捕捉这些神兽,可愣是打打闹闹的度过,从不担心这些。
按照灵墟的话来说,万物皆有定律,只要没有发生祸端,就不必操心这些,各得其乐,才是最好。
所以也就没有料到她走时会那般告诉我,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苍凉着笑,“桑桑,恶兽终究还是恶兽,从前是我错了。”
她的眼神我不会忘记,是心如死灰的沉寂。
我不知道什么让她这样说,只知道那个紫袍加身的男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来过。
灵墟走后陵苍山便剩下我一人,彼时她重伤于地,却撑着将毕身灵力倾注于我,告诉我替她完成她没做到的,再没留下只字片语便烟消云散了。
我呆愣着坐于地下,不敢相信,自小带我长大,日日与我斗嘴,陪伴我在陵苍山年年岁岁的灵墟,我的师父,就这样不见了,而我再也寻不到她,永远。
深深的孤独感袭向我,不见天日。
我站在高处,遥遥看去,蛮荒界一片寂静,看不见任何生物。
足尖点地,我缓缓上升,飘浮于半空之中,脚上的铜铃也跟着我的动作轻响,我开始旋转,跳跃,在空中跳起了熟悉的舞蹈,铜铃声越来越大。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骚动,一只两只的小兽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慢慢的蛮荒界聚满了神兽,有的从地底钻出,有的从林中窜出,刚刚还荒凉的地面突然热闹了起来,各种猛兽争先冲这边吼叫了起来,一阵阴暗盖住了它们的身影,天空中遨游着一条巨大的飞龙。
我慢慢的停下来,飞身到它们中间停下,见我一来,它们顿时都伏下身,彼时的铜铃大眼里此时装着的却是温柔,我将手放在这些穷荒猛兽的头上,轻轻抚摸着。
估计此时的场景在旁人看来定是十分异样,于我而言,却是无比正常。
师父仙逝后,我再也不愿回陵苍山,只是按她嘱托的将上古神兽都带回蛮荒界封印,并在此相互陪伴,我与这些猛兽之间早已有了感情,是以它们一听见我的铜铃声便都会出来。
只是而后玉帝为我封了谥号,在天界为我设下府邸,我才少些过来。
烛龙落在我身边,渐渐化作了原形,竟是一个容貌娇好的女子。
她跌跌撞撞的走近我,眼中隐有泪花“仙尊,是你么?你…你回来了?”
我眨眨眼,摸摸她的头,“都是作娘的人了,还这么莽撞。”
她眼泪掉了下来,“刚刚铃声响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竟真的回来了…”
掐掐她的脸,“没想到还是叫风蛟那小子得了手。”
她经不住破涕而笑,瞋怪道,“仙尊你就会转换话题。”
我心中颇有感慨,没想到舒之之无意间救下的竟是烛龙的孩子,九百年没见,她居然还是跟风蛟在一起了,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当年我在凡间捉兽时,正巧被她遇见,彼时她一身狼狈,露出的龙角也丝毫不遮掩,我以为她要跑,谁知她竟然攥住了我的衣角,死不松手。
“你是专门捉我们的吧?”她急切的问我。
我点点头,有些没搞清状况。
“你收了我吧,我跟你回去。”她冲我喊道。
我拿着装神兽袋子的手僵在空中,有些晕乎。
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一声大喝,“放开她!”一道青光迸现,一个清瘦的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手中的剑直直指向我。
我委实有些纳闷,这算怎么回事?
只见女子回过头,怒气冲冲地说:“你别再跟着我,是我自愿要跟她回去!”
男子有些委屈,手中的剑也歪了下来,“香香…你不要这样……”
女子双眼一瞪,男子立马噤声,但也不离开。
结果我还是带香香回了蛮荒界,看了看一直在后面紧紧跟着的男子,我还是问了问,“真的不与他一道?”
香香恶狠狠的回道,“绝不!”
后来我才得知,香香便是上古神兽烛龙的后裔,而那个男子只是一条蛟龙,名叫风蛟。
烛龙一族与蛟龙一族自古皆临水而居,不同的是,若烛龙向往的是大海,那蛟龙只能是湖泊。
若论不安分,风蛟绝对是蛟族中最甚者,他经常不顾两族界限,肆意跑到烛龙的领域。
一次迷了路误入花池,恰巧看见了正在洗澡的香香,两人都傻了眼,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风烛非要对香香负责,可对于香香来说,被一个陌生男子偷看洗澡是何等大辱,更何况还是低她们烛龙一族的蛟类,只恨不得能有个鼠洞钻入,偏生他还老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断的提醒她这件事,于是躲着躲着就躲到我这里来了。
看着眼前娇羞的小妇人,真是难以跟那个与风蛟誓不两立的香香联系起来。
没有跟她说我之前失忆来过的事情,我柔声问,“香香,你过得好么?”其实我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了,面前的这个女子,眉里眼里洋溢的都是幸福。
可是,我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她轻轻的点点头,脸红道,“我很好。”
想了想又补充,“想来那时我躲着他一是害羞不知道怎么面对,二来总觉得他配不上我,现在才知道,我不是怕他配不上我,而是怕他是为了责任才要娶我。”
她似乎想到什么,甜蜜的笑了,“后来的时日不论我做什么,他都在身后等着我,看着我。渐渐的,我习惯了他的存在,觉得其实有个人能一直这样陪着也好。”
“你离开时,”她看看我,继续说,“我有些无法接受,他一直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陪着。”
我握住她的手,“香香……”
她冲我轻松的笑笑,“第四天,我就答应嫁给他了。”她顿了顿,轻轻的说,“因为我觉得,不会再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我的心顿时也温柔了起来,香香也许不知道此时她脸上的表情有多美好。
只听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鸣叫声,接连不断的呼喊,得不到回应,似乎有些焦急。
香香突然站起来,“是风蛟。”
她低头看我,“定是他找不到我,有些急了。”
我冲她嫣然一笑,挥挥手。
明白了我的意思,香香也回我一笑,然后化为龙形,在空中盘旋一圈,才最终离去。
我看向远处的夕阳,自己好像融化在了这余辉中,温暖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