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她是……”多尔衮顿了下，“她是哑巴。”
皇太极笑着点头：“这样更好。”
多尔衮看看玉儿，又看看海兰珠，似乎有过一丝的犹豫，但是当他拉起玉儿的手时，海兰珠能够感觉到，他是那么的紧张。
不知道此时此刻，玉儿的手是否能感到那一丝悸动，是否也会有一丝颤抖。
“快走。”她正在出神，雅哈娜已经坐上马车，探出头来催促了。
海兰珠左摇右摆，一面不想跟他们蛇鼠一窝，一面又怕争执起来连累玉儿，踌躇半晌，最终追着马车跑了。
她跑几步回头看一眼，玉儿和多尔衮仍然并肩站在原这，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海兰珠跳起来挥手，想告诉他们抓紧时间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懂，距离越来越远，他们的脸渐渐看不清了，最后只剩下两片并肩的黑影，如同一对执手偕老的夫妻。
马车越来越快，她以及没有力气再往后看了。
只有下人等主人，主人是永远不会等下人的。
好比这世道，向来只有男人休弃女人，却没有女人可以休弃男人。
海兰珠双腿发软地坐在地上，不停地用衣袖擦汗，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这丫头体力这么差，四贝勒，不如让她骑马。”
不苟言笑的皇太极听之任之，于是海兰珠就被勉强扶上马背，可是只一个转身，那马匹突然嘶鸣着抬起前蹄，狠狠地把她甩下来。
海兰珠趴在地上挣扎，看到了一双脚停在眼前，不由抬起头，视线顺着衣裙而上，落到雅哈娜充满关切的脸上：“我不记得也就算了，你一个下人怎么这么没分寸，贝勒爷的马也是你能骑的，摔过就知道疼了，这次就当是教训，以后长点心。”说着将她扶起来，一边掸掸她的一衣服，一边说：“你还是用跑的，练练腿脚，对你以后大有好处。”
海兰珠好一会儿才从她仁慈的眼神中会过神，咬牙点头。
“傻丫头，逗你呢，”雅哈娜笑着，“你知道要跑多远？也敢答应！实心眼的人会吃亏的，上来，跟我们一起坐车。”她亲昵地拉着她，眼神温柔而欣喜。
海兰珠看得出，她应当很开心，唇角才会不自觉地上扬。
这一次是自己运气好，刚走到马车旁，忽然听到一阵蹄踏声，转脸一看，皇太极翻身上马，勒着缰绳走了过来。
“四贝勒仍是喜欢骑马。”雅哈娜没说一句话，都洋溢着喜悦。
“上来。”皇太极伸俯身伸手。
雅哈娜面带娇羞地去迎，不想却抓了个空。
皇太极又重复了一遍：“上来。”语气透着不耐烦。
即使他要接的女人不是她，她仍旧温驯地退开，一声不吭地登上马车，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恬静的笑容。
海兰珠看得出，她依旧是开心的。草原上的男子将承诺视为金子，重过生命，所以雅哈娜不会计较他对沿途的风景动心，这无伤大雅也无关紧要，因为于他而言，她是其中一个陪他看风景的人，更是唯一一个得到他承诺的人。
原来每一颗爱都是卑微的种子，每一个爱着别人的人都是卑微的。
那么不爱就不用卑微，海兰珠固执地摇头，自顾自跟在马车后面走着。
“胆小鬼，怕了？”皇太极坐在马上冷笑。
她忽然很感谢自己是个哑巴，可以一边摇头一边走，不敢说出的话也不用说出口，她怎么可能跟一个男子同坐一骑，就算腿断了，也不可能。
皇太极按辔徐行，只静静盯着她的侧脸，忽然开口道：“我以前见过一个姑娘，也和你一样。”见海兰珠不理会，他不以为意地指向前方尽头：“那里有个毡包，等会儿借水洗洗脸吧，臭死人了，哑巴。”他不屑冷笑，突然猛地一蹬，很快地骑远了。
海兰珠目不斜视地朝着唯一灯火走去，而那纵马的身影不可避免地闯进她的视线。
一个美丽而又好客的蒙古姑娘捧着马奶酒热情地接待了他，等海兰珠疲惫地走进去时，她的热情已经消耗完了，只不过想要一瓢水，原来这么难。
他们借宿了一夜，等第二天醒来，发现那个姑娘躺在床上，破碎的容貌虽然布满纵横的刀痕，但是仍然可以看见，她的唇角戴美梦的痕迹，而她的喉咙却已然被切断。可是皇太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冷漠地继续前行。
海兰珠找到了水，可是她却再也不敢用了。
雅哈娜走过来问她为什么？她胆怯地看着一个方向，那个美丽的女子睡着的方向。
雅哈娜笑笑，拍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她对她时仁慈的，尤其是当她指挥着那个精瘦的手下放火烧掉毡包时，海兰珠觉得她真的对她宽容有加。
雅哈娜邀她坐车，海兰珠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雅哈娜平静却犀利地问。
海兰珠的心咯噔一下，只觉得手脚越来越冷。
